
天儿渐渐凉了,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这些日子,我一再想起了妈妈当年为我亲手缝制的那件冬衣。 五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十一岁。有一天妈妈叫着我的小名说,你身上这件棉袄都透风了,妈今年给你做件新的。我大惊,妈,是真的吗?妈妈笑了,说,妈还能唬你吗? 我们兄弟四个,我排行老三,总是捡哥哥穿剩的旧棉衣。印象中,这好像是妈妈为我做的第一件新棉袄。 打那以后,我就不断地问,妈,什么时候给我做啊。 妈妈说,别急,等(生产)队里没活了。妈就做。怎么也能让你穿上件新棉袄过年。

(最右边的我穿着新棉袄,扭着头)
天起冷风了,下雪了,生产队里基本上没活了。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中,看妈妈正在往棉衣里子上絮棉花。剪成衣服样子的布铺在火炕中间,雪白的棉花堆在炕梢,妈妈从棉花堆里揪出一小把棉花,絮在布面上,然后,拽出一点。紧接着,再絮一团,再拽出一点。一行絮满了,又开始新的一行。 窗有雪花外飘吗? 妈妈絮好棉花后,拿出针,纫上长长的线,戴上顶针,就开始缝里子了,针线,一行又行,密密的。我看迷了,不由得想起了杜甫的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妈缝的那么密,是怕儿冻着了。
东北真冷。 缝好后,妈妈让我试一试。我穿上后,妈妈说,大了一点。没事,你现在正长身子。我也说,没事。我怎么会在乎大那么一点点呢,我晃了一晃说,妈,真的没事。我明年能穿,后年还能穿。 妈妈收起了衣服,做晚饭了。 第二天放学后,我几乎是跑回家的。哇,妈妈已经把棉衣做好了,天哪,布面好像是绸子似的,我一摸,有点滑,一片蓝色真美啊,还有点发亮,还有暗暗的格子,格子上有一点点淡淡的紫色。 太好了。 妈妈整整衣角说,就是有点大。 妈妈一松手,我就跑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虽然觉得有点冻手,但身子好暖和啊。新棉袄就是好,没有一地方透风。 我真想跑到每一个邻居家里说,你们看,我穿新棉袄了,我妈做的! 妈妈把我叫回了屋子。我问妈妈,妈,我明天穿它上学吧。 妈妈说,等等吧,过年再穿。 那几天好长啊。 1967年农历大年初一,我十二岁了,第一次穿上了一件新棉袄,这是全世界最好的衣服,它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我穿的就是这件棉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