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斯通大道上的安琪儿 (续七) 金秋,纪小清回到中西部的校园城。 到处绿草如茵,一只只小松鼠在学生们的脚步间窜来跑去,一会又轻快地攀到树上去了。这里的天空,同南加州一样湛蓝,白云同样悠闲;可是,高等学府的氛围与费尔斯通大道上的声色犬马,醉生梦死形成了如此的反差,他不尽感慨起来。 拜伦丁大厦7楼,比较文学系的教室里,老教授傅莱根讲授着被来自中港台三地的留学生笑称爲“比较淫学”的翻译课 (《十日谈》,《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金瓶梅》,《肉蒲团》,电影《巴黎最後的探戈》都被纳入教材的范围。) 白发稀疏的老傅莱根指着黑板上几个书写笨拙的汉字∶“潘金莲一连丢了三囘”,向教室内的6,7位研究生发问∶“Do you know what the verb ‘丢’ means here and how it should be best translated into English?” 美国男生斯莞最爱充能,此时又抢先回答说, 图书馆的英译本用了“Spent” (精疲力竭,耗尽精力的)。老傅莱根摇了摇头, “‘Renditions that are overly elegant will not remain faithful.’ (雅言不信)” 来自法国南部的莫尼克,一个举止文雅的金发女郎,微笑着说, “In French, we call it ‘La Petit Mort’ (小死片刻), is it what’s referred to here?” 老傅莱根表示赞赏地点点头,“but we need an intransitive verb here┅” 角落中传来另一位女性的声音,纪小清知道是香港的才女孙瑾在发言,她身材娇小玲珑,美貌出群,才华横溢,曾用中文和英文发表过许多连教授们都不敢小觑的论文。“In daily Cantonese language, ‘丢’ is used as a transitive verb; ‘丢’ as an intransitive verb is believed to be an archaic usage in Mandarin Chinese┅”(日常粤语中的‘丢’字是个及物动词,而‘丢’字作爲不及物动词相信是中国官话的古语用法。) 纪小清在加州与不少广东人接触过,知道粤语中‘丢’字作爲及物动词的意义,不由得偷笑起来。老傅莱根聼不出才女孙瑾的调侃意味,连连点头称是。才女接着又说,“Faithful translation will not sound elegant (信言不雅), I’d like to use the vulgar word ‘come’ here.” 老傅莱根牵强附会地分析说,“中西文化的差别有时真的很奇妙∶for the same ‘丢’ in the same sense, we say ‘come’ and the Chinese say ‘go’.” (‘丢’ is a ‘去’ 字 ‘go’ under a horizontal stroke.) 不知怎的,纪小清突然想起了托马斯,那个拿枪逼着安琪莅娜要搞“後庭花”的白人汉子。他的“情趣”与西门庆确有几分相同。不同的是,潘金莲畏于西门庆的淫威,囿於情分,又受了他许诺的答谢礼品的诱惑,忍着疼痛让他得逞了一囘;豆蔻年华的安琪莅娜自然不聼托马斯的那一套,纵然有手枪下丧生的危险,她还是机智脱身了。 荡漾在费尔斯通大道上的莫名的,触手可及的热辣气流此时似乎又回到了纪小清的意念之中。眼下教室内,国际学生们热烈探讨“丢”字的恰当英译的学术气氛,与雷克小客栈里里外外的种种古怪事情,令人大感天壤之别。联系这天上地下的,恐怕就是亘古不易的“食色性也”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