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女生” 晚辈中有人移民去了多伦多,我想去和他见个面。 于是又联想到大学同学C女士,她也是在多伦多工作生活的,不过,她是个老移民了,大学毕业她留校不久,就去了加拿大,几经辗转后,和夫君定居在多伦多已二十多年。 我和太太、外甥女婿(初来加国的新移民)和C女士终于在多伦多闹市区的一家咖啡馆见面了,她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来和我们见上一面的。多年不见,她的眼角有了岁月留下的纹路,但还是那样漾满诚意与理解的目光,像一潭澄澈深沉的春水,不由让人暗自心中感动。 78年春。一群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自北京的各行各业,构成了在文革后恢复高考制度下,我校英语专业第一届专心攻关的学生。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表达吧,我很快就发现她的一双眼睛“会说话”。她很用功,也很沉默,只是偶然相遇或面对时,让人可以很明白地感觉到,她的目光中有种闪光的东西:友好、热情,现在回想,算得上脉脉含情吗?那时忙于学习,没有往那种深处想过。 喧闹的咖啡馆里,我们兴奋地讲述着81年一别后的天南海北,人生阅历。她除了读书之外,在加国还有过数段自主创业的经历:自己的咖啡店、鞋店,后来又成了政府某部门的电脑网络技术主管。一个眼睛会说话,表情常带些许羞怯的同班女孩,出国后闯过了如此之多的艰难,事情本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出我意料之外。我的外甥女婿可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含蓄,半杯咖啡的工夫,就半打趣、半认真地问C女士,你算不算我舅舅的“同桌的你”? C女士眼角含笑,也是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没有同桌过。你舅舅也没有追求过我。 这是实话。当时,77级的同学中,在毕业前就表明心迹,彼此追求的可谓少之又少。更多的情况是,大家彼此有好感,你感觉她的眼睛会“说话”,她对你的文才甚为仰慕之类的,大家似乎都很享受那种朦胧、心照不宣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毕业、留学忽然临近,分别变得非常现实的时候,大家一下子变得有点惆怅,在突变前有些措手不及。81年,怎样的一个充满幻想和机遇,雄心与迷茫交织的岁月。来不及考虑太多,就要飞向海角;没有时间好好道别,从此天各一方。 我们在多伦多不多的几天中,C女士专门请了假,带我们去精游尼亚加拉大瀑布。喧腾的奔流之侧,善解人意的太座与调皮的外甥女婿,有意给我和C女士一些叙旧的空间;清风,水花扑面而来之际,我们又不由自主地叙起了往事,让我对她的记忆力惊讶不已。她记起我如何在订了出国的机票之后,请了一帮要好的同学到家里来吃饭。她记得她和另一个女生动手杀了一只甲鱼,而大显烹调技艺的,是我的大姐。有些细节是这样的,没人提及时,它们在头脑的U盘中隐藏着,自己都说不清它们是否还存在,还是丢失了。一旦有人提起,给个线索,那一个个活生生的细节马上又被调了出来,在回忆的屏幕上清晰展示,宛如昨日。 讲到当年的老师同学,她说:当年的美籍华人教师刘女士,你可还记得?我定神想了想,马上记起来了。刘老师的全名她记不清了,我努力在记忆深处搜索了一下,也清楚地记起来了。后来,她话锋一转,微笑着问我:你说过,刘老师的气质风度很像你的母亲,是吧?我的心微颤了一下,是啊,我不仅说过,而且此话后面的一种“调情”的动机,也栩栩如生地浮现出来。我当时的话是实话。可是把这样“贴心的话”讲给谁,不讲给谁,其中的潜台词,自己心里明白。近30年过去,这位妹妹居然还记得那样一句有意无意的话语,让人心中五味杂陈,感动?怀旧?惊讶她的记忆力?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句话后不久,我取道香港,到中西部的一所名校攻读文学。她毕业留校任教,后去加国发展。若不是互联网将当年的同学们拉近,我们在近三十的时间里,几乎没有再联络的机会。尼亚加拉瀑布的激流,一泻百尺。我此刻想到的, 是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还是孔老夫子的“逝者如斯夫”?烟水迷茫,景色如画如诗,她的眼光澄澈如昔,夕阳衬映下,我读到了友情,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