箧底旧诗文
--旧日温情的回忆
曾把画家黄永玉叔叔赠我的一幅字,压在玻璃板底下多年。这是他注明“和小二”(鄙人雅号“小二”)的一首五言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不起来我给他写了什么歪诗,引得他诗兴大发,居然与小辈唱和,还工工整整地抄录下来。(下图)
从他所署的日期看,是1973年二月。从内容上看,我记得那是文革后,邓小平复出,恢复了高中教育的一段“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回潮”时期。
一晃41年过去,在北京一次对箱子底儿的旧书信进行清理时,凑巧翻出了父亲手书的一幅字,注明为“捷儿近作歪诗一首”,日期也是1973年二月。两诗比较,看得出这就是两代人在一段艰难的岁月中,互相勉励、鼓舞的一种记录。(见下)
我说“酒红运更红,阿妮登高中。特粬庆特喜,‘炮兵’永驻京”。那是一个特殊的岁月,黄叔的女儿‘妮妮’上了高中,竟成了一件让我羡慕至极的幸运之事。原因是:若无邓公的“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回潮”,上高中就是一件完全不可企及的事情。我那时已沦落在郊区工厂做壮工,不仅回京城无望,上学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梦。‘炮兵’实际是指‘泡病假’的父亲,也在同一年通过“上边”的后门,可以不回江西的干校去养鸭、种稻了。两家人各有值得庆幸的事情,在春节期间凑在一起喝了红酒和特粬,黄叔叔还画了画送给我们。总之,那是一段苦中作乐的年月,我们相濡以沫,我们翘首以盼,等待着正常的,有着自己的理想与尊严的生活。
我打趣说:闻讯吾欲归,不辞作醉翁。他揶揄地说:童醉充翁醉,小生变老生。他记录下的“冬至伐臭椿”一事,值得说明一下:我家檐下自发地长出一棵臭椿树,屡伐屡长,竟让我们束手无策(它的快速生长会给墙基带来威胁)。黄叔叔是个懂得许多民间偏方、怪招的人。他记起乡间的一个怪招:将臭椿拦腰锯断,在断面的正中心钻一小洞,于小洞中放置花椒数粒,果然,臭椿被“麻”死掉,停止生长了。
其中,他说“乖妮家家有,安居个个称”,“倾城金不换,卅年潘家军”是对我们兄弟姐妹(及家长)的赞扬和肯定。我们在他的诗中、画中,汲取着情感以及传统价值的力量。
时至今日,北京、上海等地父辈的老友,健在的人屈指可数。而90岁的黄叔不仅精神矍铄,还不可思议地日以继夜地工作,著文作画,开画展,会友人,屡有重量级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就像以前曾经提到的那样,在劫难中仍然乐观、通达,热爱读书作画,拼命进取的艺术家,他的生命力与艺术创造力,是一般人难以估量的。
箧底旧诗文,把玩自温馨。翩然春又至,隔洋忆故人。
黄叔,祝您长寿、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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