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系統中原來有7家研究所，後來因為科研體制改革，被合併掉了2所，只剩下5所，其中4所在北京，只有我們一家在外地。我們在外地，雖然天高皇帝遠，被管得比較少，但是離開天子太遠，好的資源基本輪不上我們。更加重要的是，我們這個系統，當年是依賴某位重要國家領導的一句話而成立起來的，當時成立的目的和我們單位的主要工作是不一樣的。我們單位原來是屬於科學院的一個研究所，後來在80年代初，陰差陽錯，被合到了現在的系統，在系統中一直是像一個後娘養的孩子，很不受重視。 改變我們單位後娘養的位置，是我回去以後一直謀求改變的一個地方。改變這個地位，當然需要部門的相關領導認可，更加重要的，我們這個部門人數雖然只有幾萬人，不算太多，因為號稱是科技含量挺高的地方，光院士就有10多位，在許多重大政策決定方面，他（她）們有着最為重要的發言權，畢竟現在的領導誰願意去得罪那些什麼都敢講的國寶院士們？所以，如果想改變領導的看法，首先就要改變大部分院士們的看法，而院士們的看法，在哪裡都是一樣，都是和自己的切身利益相關的。如果說你的重要，那麼他的就不重要了，這種自掘墳墓的做法，誰會去干？ 這樣想通了之後，基本肯定了如果是去和顏悅色地去談，肯定是沒有戲的，剩下的只能是主動進攻了。好在，很快，這樣的進攻機會就來了。 前文我們說到，2003年下半年，國家中長期科技發展規劃的編制正是如火如荼，而各個行業也開始了自己的行業規劃的編制。在我所見到的幾個行業規範中，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氣象部門還是做了很多家庭作業的，有些方法和框架還被國家規劃的編制所借用和參考，這就說明了過去的一段時間內，氣象部門的工作還是做得很不錯的，因此也得到了國家大筆的經費投入。我們部門的規劃是在國家規劃接近尾聲的時候開始的。開始的辦法採納了幾乎所有的中國做事程序方法，第一次當然是系統的研討會。這個會議，就是我謀求進攻的第一步。 在開會之前，我找到了我們領域的幾位院士。我請求資格比較老的院士首先發言，所闡述的意思就是需要加強我們領域的工作，然後再請比較有影響的另外一位院士補充，最後是我的發言。因為提前有了準備，我找到了美國和日本的相關數據和資料，說明我們這個領域的重要性（感謝國家規劃給我的教訓和啟示）。雖然我很想說對方的不是，但是，我還是忍住了自己的衝動，基本聚焦於我們領域的重要性，而不是去說別人的不重要。 會議的進程基本按照我最初設想的方向前進。那位讓我心存感謝的老院士主動發言，然後是另外一位，最後我趁熱打鐵，舉出了具體事例，引用了美國和日本的資料（不要說，這是我的優點，對美國日本比較熟悉，是他們其他人沒法比喻的），說明我們這個領域的重要性。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次的進攻是對方所沒有想到的。我們這個系統成立幾十年以來，雖然之前有着各種私下的抱怨，但是在這種公開的場合，明目張胆地和對方叫板，這是第一次，也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所以，對方基本沒有反駁的準備。最後，終於有一位院士站出來，對我說，你們這些外行不要參與我們內行的討論。NND，原來他們這些內行可以為所欲為啊，怪不得。我和他的問題以後還有好幾段故事，大家耐心等待吧。 這次會議，讓對方沒有準備。會議之後，有一位比較好心的，算是對方領域的相對年輕的院士專門找到我，問我，“你知不知道你所說的是我們部門的雷區？你為什麼去踩雷？你以後想不想當院士了？”說心裡話，我很感謝這位院士的提醒。可是，他不知道，我代表的是一個獨立的領域，是一個獨立的單位，我是這個單位的負責人，如果我不去爭取單位的利益，誰還能去？捨我其誰？ 是的，從明哲保身的地步，我不應該出頭，但是，我這次的準備絕對不是一次簡單的感情衝動，而是很有預謀的計劃。作為國家這個領域的牽頭單位的領頭人，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即使是得罪他們，我也在所不惜。這次會議之後，我立刻跑去找到我們部門的主管負責人，闡明了我自己的觀點。應該說，在中國官場，如果你有足夠的理由，而且表示出毫不退讓的勢頭，作為領導的，何必為難呢？他們還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而且不會犯錯誤，所以他們總是會支持的。這樣，我終於得到了主管部門的部分認可，然後規劃的編制，至少是最初的N稿，都是對我們單詞有着不錯的傾向。後來，因為我們系統現有項目的執行問題，和國家加大對我們這樣單位的支持，所以部門規劃的重要性就沒有那麼明顯了（或者說，我們的荷包漸漸豐滿了），漸漸地，我就淡出了這個爭端的領域，不過，和那幾位院士的結下的梁子終於在後來的會議中爆發，不過這是後事，以後再解釋吧。 人都是沒有先見之明的，否則，如果當時我知道中國的經濟在未來幾年會高速增長，國家財政會急速提高，對我們這樣的單位的支持是日新月異，我也犯不着和那些院士去頂牛。當然，既然頂牛了，我也沒有什麼畏懼的，終歸，我不是為了自己，所以心廣天地寬，也就無所謂和他人打仗了。 無論怎麼解釋，最終的現實結果是，我和好幾位那個領域的院士結下了梁子，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也是未來我必須要面對的問題。至於問題是什麼，咱就留着以後再說明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