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昨天的话题继续聊。
公社派来的领导矮矮胖胖的,姓宓,这个姓不常见,工程队里有很多人将宓读成“bi”,实际上这个字应该读“mi”。
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如果部下有人喊他“bi书记”,他就会很生气,这个我懂,bi音近似“碧”,如今网上说“补药碧莲”,就是“不要B脸”的意思,喊他是“B书记”,这在三十多年前,也还是骂人的。三十多年来,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骂人的话似乎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想想也是,我们做小工的被人骂都会生气,何况是贵为领导同志的宓书记呢。
但如果有人喊他“hu书记”时,他又答应得很爽快,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这我就不懂了。我刚才翻了一下字典,宓还有一个读音是“fu”,宓读“fu”的时候,与“伏”字同音同义,宓作为姓时,还是应该读“mi”的。
总而言之,宓是不应该读成“hu”的,但《新华字典》上标注的普通话读音跟古汉语的读音常有不尽一致的时候,我下乡的地方,社员们的口语中就有许多汉字还在发古音,这种情况在我后来生活的广东地区就更多了。
其实宓书记在工程队呆的时间并不多,每个月跟耐火厂结算工程款时,他才会来一次,来一次也就呆个三、五天,来了之后,一定要召集全体工程队人员开个会,传达一下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然后介绍家乡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好形势,等拿到工程款,他就拍屁股走人了,他在工程队当书记是兼职,在公社里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跟我们朝夕相处的领导是耐火厂派来的班长,姓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是东北人,高高的个子,大鼻子大眼睛大嗓门,性格爽朗,据他自己介绍,他是武汉钢铁公司初成立时从鞍山钢铁公司调过来的,新厂初成立,其领导和技术骨干一般都从老厂调配而来。因为这样的元老身份,我们的这位班长就很自负,他常常当着我们的面骂他的上级领导不懂业务,还抱怨自己十几年工龄了,还是个三级工,一个月三十多元钱,“养了老婆就养不了娃,抽了烟就喝不了酒”。
三十多元钱在我们农民工眼里就不少了。何况班长他们除了工资之外,还有很多补贴,工资和补贴加在一起,一天应该有两元多钱,这些钱是我们农民工小工的实际收入的七、八倍。农民工小工的工资是每天1.2元,前面说了,实际拿到手还不到0.3元。
但是我们工程队有一些农民工师傅是四级工,五级工,还有一位是六级工的,六级工的工资是多少呢:“泥刀一响,三元零两”,一天就有3.02元钱。
我不知道公社报给耐火厂的师傅级别是如何评定的,但班长知道耐火厂是按这个级别付工资给公社,当然班长他也知道这些钱被公社、大队和生产队收去了一大半。
农民工师傅们的实际收入,就是六级工也好,我估计一天也不会超过1元钱。
记得中午吃饭是在厂区内的食堂里。我们虽然没有穿工作服,但跟耐火厂的工人师傅们一起排队买饭,餐厅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大家开玩笑时也不分彼此,这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也是工人阶级的一员了,但好景不长,等排队排到了食堂窗口前开始买菜的时候,工农差别立即出现了:我们的菜票是自己花钱买的,耐火厂工人的菜票是厂里发的补贴卷,不用自己花钱;人家买的菜有鱼有肉,我们只有萝卜白菜,望着人家盘子里的肉丸子和炸枯鱼,咱的口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当年耐火厂食堂的素菜是两分钱一份。但我也吃过五分钱一份的鱼冻。食堂里会将上餐剩下鱼汤放到下餐卖。鱼汤冷了之后,成了鱼冻,运气好的话,一份鱼冻里面还会有一块、两块的“滑鱼”——只有在鱼冻里吃到“滑鱼”块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工农联盟”,我才能感受到我们“中国是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国家”。
呵呵。
湖北人喜欢吃“滑鱼”、“滑肉”,其做法跟我后来到日本出差时看到的“天妇罗”一样,是将肉或菜裹了面糊放进油锅里炸。炸好之后,日本的“天妇罗”是趁热干吃,湖北的“滑鱼”、“滑肉”是要加入汤汁红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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