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是我们人类所特有的，回家的感觉也不是。

我小的时候住在北方农村，那时候家家户户养黄牛。在农耕的时候它们是拉犁子的‘马力’，生了小牛犊之后把小牛犊养大可以卖钱，这应当算是当时农村家庭的主要现金来源。

记得上小学时家里养了一头母牛，有一年生了一头漂亮的小黄牛。我看着小牛一点点长大，喜欢的程度也一点点加深。转年春天小牛要被卖掉了，我央求父母把它留下来，但是家里房子翻修等着用钱，只好作罢。

牛是通过经纪人卖出去的，买家距离我们有十多里路远。那天午后，牛被两个陌生人牵走的时候，它死死地往后拽着缰绳不愿离开，眼神里满是恐慌。买主没办法，只好一人在前面牵着绳子，另一人拿着鞭子从后面赶。小牛终于两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家，走了很远之后我还能听到它哞哞的叫声，它似乎在向老主人求救。

小牛走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为了发泄我的不满和怨恨，整个晚上我都不愿理睬我的父母。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牛的叫声，那声音听起来特别熟悉。我赶忙跑到院子里去看，果然是我家的小牛回来了。小牛一下子瘦了许多，并且身上沾满了草屑。它看见我，又叫了一声，眼眶里分明有泪水在打转。我赶忙把在地里干活的父母喊回家，父亲看到小牛后一脸惊讶，母亲则眼圈红红的，上前一把搂住它，并吩咐我找出梳子，帮忙把牛身上的毛梳理干净。

早饭后不久，买家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当他们看到小牛完好无损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刚买的牛不见了，拴牛桩上只剩下半根绳子。大家根本想不到小牛会沿着来时的路跑回老家，因为十几里的路程东拐西拐就是一个新人也不见得记得住。他们首先在村子附近寻找，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看到牛的踪影。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买家急急地向我家这边找来，沿途逢人就打听有没有见到一头小牛。后来从一个在田里干活的农人那儿听说，早起下地的时候看到一头小黄牛在一个三岔路口徘徊良久，后来朝东南方向去了。那个方向就是我家所在的方向，买主一听欣喜万分，马不停蹄地往我家赶去。

小牛是找到了，但是我的父母决定不卖了，即便是买主出再高的价钱我们也舍不得卖掉它了。一直到我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老态龙钟的它还在我家勤勤恳恳地服着役。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动物在重视亲情上比人还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