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发在多维(2008-08-02 10:51:18) 一 最近在看法国历史学家傅勒的"思考法国大革命"(1978)。法国两派历史学家关于法国大革命史辩论了25年,1989年后修正主义史观在法国占了上风。法国长期为法国马克思主义垄断的法国大革命史(傅勒称之为雅格宾史学)已经不再是"国家史学"。 我看法国大革命史,启蒙的著作为马迪厄的"法国大革命"(大约66年翻译出版)。马迪厄心中的英雄是罗伯斯皮尔,比他的老师奥拉尔又激进了一步。但 对我影响更深的是勒费弗尔的"法国大革命和群众",勒氏根据法国大革命初期巴黎警察局的档案对所谓群众做了深入研究。两位应该都属於马克思主义学派。 但是法国马克思主义学派对具体问题的研究就已经动摇了马克思主义对法国大革命描述的整个构架。比如勒费弗尔从农民问题和农民行为得到结论,1 法国大革命包括多种革命。2 其中的农民革命是反对资本主义的,独立于其他革命(贵族革命,资产阶级革命或无套裤汉革命)。 勒费弗尔还指出,旧制度下农业资本主义越来越显著。资本主义"精神"已经广泛渗透到土地贵族中间,以至于同样一个农民阶层,即同1789年的领主交战,又同1793年的共和国发生冲突。 傅勒的""思考法国大革命""包括对托克维尔和古参两位历史学家的反思。傅勒得到结论。"革命只是规范了和调整了一妆大事业的效果并使之合法化""而已。"革命不过使旧制度社会中各种起作用倾向的结局和圆满完成,而非对法兰西及法国人的一种激进改造"。这里就不详谈了。 法国中央集权后,贵族对第三等级开放。贵族很大一部分并非古代贵族的后裔,而出自各行业杰出人士和资产阶级。法国旧贵族对依赖金钱和国家权力登场的新贵族反抗为法国史的一大特色(1781剑袍之乱),法国的大地产资本主义化的程度也高于多数欧洲大陆大国。 所以说到底,法国历史学家要回答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其他欧洲大国反倒可以"和平过渡",而资本主义化较高的法国反而不能? 二 多维围绕民主和专制有过很多辩论。 其实,西方学者对民主的两重性早有认识,争论了200,300年。多维对民主的批判其实没有超过这些讨论的范畴。 卢梭本人提到在"最严酷的民主和最完美的霍布斯主义之间,我看不到任何可以接受的中间方案:因为人和法律的冲突一旦给国家带来持续的内乱,那就是所 有政治体制中最糟糕的体制"。卢梭民主概念的实践表现为法国大革命。从法国大革命演化为民主社会的道路是一个充满暴力和对抗的长过程。就法国而言,民主诞 生于暴力和专制之中。 现在西方所谓民主制度并非从卢梭概念引申发展出来的民主制度。西方现在的民主制度的基础是独立政治社会之外的发达的公民社会。而在古典社会,公民社会相对於政治社会的独立性为自然法和未成文法所保证。 中国自古就缺少公民社会这个概念。所谓公民社会独立于政治社会更是闻所未闻的概念。没有公民社会,不承认公民社会相对政治社会的独立性。 历史表明,在一个缺少公民社会传统的社会移植民主制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欧幸运之处在於,北欧从来不缺少公民社会的传统。南美难处在於在南美多数居民(印第安人后裔)处於二等公民的境地,更谈不上公民社会。 三 正视民主的两重性并不能成为为政治上的不作为辩护的理由。 西方公民社会以及民主社会的演化是个长过程。但是演化总的有个开端。畏惧问题而无所作为的社会早晚要面临更恶劣的后果。 中国社会的一个问题,是对公民社会成长的打压。任何问题都可以上纲上限到"颠覆国家罪"正证明中国根本就不允许公民社会的成长。所以,说中国可能随经济发展自然而然演变成民主社会的可能恐怕微乎其微,从一种政治社会(经过停滞或革命)演化为另一政治社会的可能倒大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