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恼(91) – 等不到的信
送走了张立衡后,美丽又休息了两天,婚假结束,就回去上班了。 结婚前,美丽在勘查设计院一直住在单身宿舍里。从大学毕业至今,整整六年的时间里,美丽的室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初是与美丽同龄的林雨朦,但是林雨朦在一年多以后就结婚,搬出去住到了新婚丈夫的宿舍。以后住进来的女孩子都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或者研究生,年龄越来越小。然后那些同宿舍的女孩子们一个又一个的恋爱了、结婚了,最后都告别了单身宿舍。说到底,在所有的女孩子里面美丽与林雨朦的关系算是最好的,她们毕竟同龄,容易沟通。尽管一开始也走过诸多争吵与不快。现在与美丽住同一间宿舍的女孩去年大学毕业,比美丽小了八岁, 经常在宿舍里招来一拨又一拨的男孩女孩, 精力旺盛, 吵吵嚷嚷地把宿舍搞的鸡飞狗跳的,为此美丽已经与她争执了好几回, 每一次都态度极好地说以后不会了,可是没过几天又故态复萌。每次美丽发了脾气, 训斥了他们, 他们就满世界地散布美丽是老处女变态。 现在美丽也终于结婚了,彻底离开了单身宿舍, 也离开了那些年轻人。结婚前她就退掉了单身宿舍,算是彻底告别了单身生活。当美丽去后勤处房管科办理退房手续时,心里面感觉隆重而严肃,很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婚假结束后,美丽就开始住在了张立衡的单身宿舍,也是他们新婚后的新家。尽管距离稍微远了一些,但是坐车却极为方便,从车站的起点站到终点站,所以总是会有座位。这样一来, 美丽可以从师范大学的校门口一路坐到设计院的大门口下车,路上还可以打个盹,小舔片刻。 美丽非常喜欢和享受此时的生活状态。一方面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房子,可以为所欲为,随心所欲,没有人打搅,也没有与室友之间作息时间上的冲突,少了如许麻烦。另一方面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解脱,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也不必再在那些同事们的怜悯眼神里度日如年。 生活在美丽面前展开了新的希望,一如北方初秋温暖的阳光和万里蓝天。 本来美丽的计划是突击备战托福,计划着路上每天坐车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可以记单词。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却总是犯困,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状态。每天早晨被闹钟吵醒的美丽,迷迷糊糊上了公交车,接着还要再睡一个小时,直到到达终点站。上班时间也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很难提起精神来工作。下午下班后又会在车上足足的睡一个小时,又是直到终点站才会醒来。 日出日落,晨昏更替。每天的时间就在睡觉和睡不醒的状态中过去了。这样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去了两个多星期。美丽也一直没有回过家,在美丽的心里,回家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如果没有母亲的催促,美丽是断然不会主动回家的。 直到一天下午,设计院的办公室里又是只有美丽一个人坐班。她正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突然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美丽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 就听到电话里面母亲高昂而急促的声音:“美丽,小张走了两个多星期了,来信了吗?” 美丽恍然大悟地说:“哦,两个多星期了呀?还没有呢。” “如果一去了安顿好就写信的话,早就应该到了。这个小张也真是的。你的英文到底准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考?” 母亲一连声地问。 “我还在复习准备。” 美丽一边说一边对着话筒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又犯困呢?你呀,就是懒,从小就懒惰,一干点事就哈欠连天的。” 母亲说。 美丽的脸一下子拉得很长,尽管她知道电话线另一端的母亲看不见自己生气的表情,但是她还是用愤怒的表情表达着心中的不满与怒气。美丽的心里对母亲是有怨恨有时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仇恨,因为母亲总是能够找到一切机会编排自己的不是。所以她赌气似地没有说话。 “你今天回来一下吧,人家说养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你可到好,嫁了人就忘了娘。” 美丽觉得母亲年龄越大,说话的攻击性越来越强。 “什么事呀?”美丽不情愿地问。以前是催着相亲,现如今已经结婚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说说你和小张的事,说说你考托福的事,说说你出国的事。” 母亲的口气很不好,语气既焦急又快速。 “好吧。” 美丽无奈地答应着,然后放下了电话。接着继续犯困。 美丽母亲听到美丽答应了,便也放下了电话,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想起了二十分钟前与秀丽母亲的一番对话。 美丽母亲下午走进办公室,刚泡了一杯龙井茶,准备坐下来歇歇看看报纸。屁股还没有挨到椅子上,秀丽母亲就前顾后看、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美丽母亲特别讨厌她这一点,总是有些贼眉鼠目的萎缩,还特别喜欢故意制造一些神秘气氛。 美丽母亲白了她一眼,有些不屑地问:“又有什么新闻啊?” 秀丽母亲一心念着心里装着的大新闻,根本就顾不上理会美丽母亲的冷嘲热讽。 秀丽母亲压低了声音说:“我问你,你们家大女婿去美国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来信没?” “用不着压低声音,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到一个月, 差不多三个星期吧! 美丽最近没有回家,我不知道来信没。怎么了?” 美丽母亲坐了下来,一边用嘴吹了一口漂浮在水上的茶叶,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一边抬起眼睛,悠悠闲闲地问到。 秀丽母亲摆出一付发现重大世界秘密的表情,急不可耐地坐在了美丽母亲对面的椅子上。 神秘地说:“我跟你说,我跟我们家秀丽今天打电话,她说她们学校有一个人去美国留学,自从出去就没有给家里的老婆写过信。老婆写了好多信,都没有回信。后来你猜怎么着?结果是一出去就被一个狐狸精给缠上了。不到几天就住在一起了。啧、啧、啧…….” 秀丽母亲在一连发出几声感叹后,看着美丽母亲没有反应,就自顾自地往下接着说:“我也是好心,一听说这件事情,一上班就赶紧跑过来告诉你。你们家美丽也得小心了,你们家那女婿个子高,又是博士,明眼人一看,条件那是比你们家美丽强了不知有多少倍。告诉美丽得小心点,看紧了点。” 秀丽母亲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一看美丽母亲没有吭气,象是在沉思什么。一个人干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便没话找话地说:“反正我可是告诉你有这么个情况。我得回去做事情了。” 说完就离开了。 当秀丽母亲离开后,美丽母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来来回回地琢磨着秀丽母亲的话,虽然她很不喜欢秀丽母亲,就是一个长舌妇,喜欢搬弄是非,传播小道消息,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 但是今天她说的这个事情确实是引起了美丽母亲的高度重视与紧张。其实美丽母亲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件事情,就是美丽与郑承业的那段感情。虽然现在看来张立衡并没有发现什么,与美丽的感情似乎也很融洽。但是那似乎总象是一个心病一样,藏在那里。本来小张与美丽的感情就不是太深厚,根本不象茉莉与费思博一样。这才刚结婚一个月就分开,如果真的一分两年,说到底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美丽必须立刻出去,夫妻只有长期在一起生活,才可以慢慢地建立起感情来。 美丽母亲是一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于是她立刻抓起电话,给美丽打了过去。 美丽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本来晚上不想回去。家里哪里有张立衡的那间小宿舍自由放松。但是母亲一再地、反复地命令。不得已下班后美丽只好坐车回家。虽然家与设计院的距离不算远,但是中间要倒车,而且中间上车根本就没有座位的。上下班高峰期车上异常拥挤。所以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美丽才回到了家。 站了一路,疲惫不堪的美丽阴沉着脸走进了家门。 那时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餐。一见美丽回来,劈头就问:“怎么小张还没有来信呀?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考托福?赶紧准备准备。” 最近一段日子,美丽本来就感觉特别的疲惫,总也睡不醒,又站了一个多小时,脑袋似乎也不清楚,一回家,就被母亲连珠炮似地一系列问题问得越发朦懂发楞,只是直直地瞪着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见母亲说:“你这个瞪人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过来。” 当初刚参加工作时,美丽听见外事处的女孩子们议论自己瞪人可怕,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如何微笑,情况似乎有所改进。但是一着急时又会情不自禁地瞪眼。 母亲把美丽叫到美丽的房间,虚掩上门,一口气讲了一遍秀丽母亲的话,然后口气严重地问: “你和郑承业的事情,小张不知道吧?” “不知道, 我又没有说.” 美丽没好气地说。 “那他也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说什么吧?” 美丽母亲紧接着又问。 “没有。”美丽简短地回答。她实在不愿意与母亲就这个问题而讨论。 “那就好。反正我觉得你需要立刻申请签证,或者干脆考托福,自己申请学生签证出去,就象当初茉莉一样。” 母亲建议。 美丽困极了,上了一天班,又站了一个多小时,车上颠簸来颠簸去的,晃悠的还有些恶心。此时什么也不想说, 不想思考, 甚至不想吃, 更不要说背单词, 考托福了。唯一想的就是上床睡觉。 母亲说的起劲,可是一看美丽懒洋洋地,一幅提不起兴趣的无所谓表情, 就有些生气, 说: “你怎么搞的? 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是你看你,好象我在害你似的。你别不爱听, 新婚燕尔, 三个星期也不来信, 这个问题不容忽视。当初思博先去美国一段时间, 一去就写信,十天时间茉莉就收到了信。有时侯还打电话, 多贵呀! 也舍得花。” 母亲没完没了地说着, 美丽神思恍惚地听着。 母亲说了半天, 看见美丽也没有什么反应, 就生气地提高了声音说:“你究竟怎么回事嘛! 合着我说了半天, 都是费话呀!” 这时候父亲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庭, 息事宁人地说:“先吃饭吧。” 于是一家三口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从聊天里得知,妹妹茉莉获得了博士学位,在费思博工作的城市找到了工作。夫妻俩本来在一个学校读书,只是几年前思博毕业后找到的工作在外州,所以算是小分别了几年。现在好了终于团聚了。而且早几年工作的费思博已经获得了绿卡。 “这个茉莉就是省心,思博也是好孩子,按部就班地什么都赶趟。工作稳定一段时间后,就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 母亲满脸笑意地说。 每一次只要母亲一提茉莉,美丽就不说话,因为在她的心里,妹妹永远是幸运的,被上帝和命运宠爱的。而自己就是被遗忘的、不被看好的。而且母亲只要一提到妹妹的聪明能干,下一句话必定就是美丽的愚蠢懒惰。 但是母亲这次并没有指责美丽,而是对父亲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马上三个星期了,应该来信了,茉莉每次来信只要十天就到了。” “刚去事情多,一切要安顿下来也需要时间。” 父亲安慰着母亲。 “即使安顿好一个星期后写信,也应该到了呀。不行,你明天去给老张打个电话,问一问小张同教研室联系了没有,他应该向老张汇报工作的。” 母亲对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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