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得让李白用进口的“床” 特有理 2009-2-11 这段时间万维网上似乎有股唐诗热,前几天又看到一些网友闲聊李白的《静夜思》,便一时手痒凑了篇名为‘品味《静夜思》’的小段子。其中着重表达了对诗中“床”字的品味及解读。结果有网友郑重指出:李白诗中的“床”是“胡床”,即一种坐具,而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睡具。其实以前也听说过一些类似的观点,只不过未加在意,觉得不同的讲法各有理由,依个人的爱好去理解,只要能品出诗的意境就好。这次借着网络的方便,寻了一下有关对《静夜思》中“床”字的说法,结果颇有触动,有些想法不吐不快。 归纳起来,古今对《静夜思》中“床”字的解释分为三类。其一就是大多数人接受的“睡具”说;其二是似乎与“睡具”势不两立的“坐具”说;其三是有硬凑热闹感觉的“井栏”说。虽然三种说法各有理据,但“井栏”的说法离题甚远,放在诗里的解释甚显牵强附会,处于极弱势的地位,不谈也罢。而“坐具”说似乎有“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优越感,大有不扫除天下文盲不罢休的气势。以“胡床”是唐代外邦流通到中国的一种“坐具”为理论基础,以李白其它一些诗文中“床”字具有“坐具”含义为旁证,严正指出《静夜思》中的“床”是进口的,因为当时的中国人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床”,是席地而卧的。由此得出李白是“坐着椅子看月亮”的结论,进而理顺了“举头”之动作与“床”的关系。 首先坦承,我不否认“坐具”或“胡床”说的依据有其合理性,我要对抗的是这种说法的排他性和唯我独尊的架势。因为,在我所读到的有关“坐具”说的文章中,很难感受到一种学术探讨的雅气,多有意欲“拨乱反正”的指教。然而从逻辑思辨的立场出发,我则很难接受“胡床”说的指手画脚。 “坐具”说,或是“椅子”说、“凳子”说、甚至“马扎儿”说的理论依据主要有三条:一是唐代中国没有床,人们都是席地而眠,现在的日本就一直保持着这一传统。当时所谓的“床”是指“胡床”,而“胡床”是一种“坐具”,因此李白所写的“床”就肯定是“坐具”;二是李白的其它诗词里,如《长干行》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里 “床”的含义明显不是指“睡具”,因此,《静夜思》里的“床”是“椅子”的结论就有了旁证;三是只有坐着看月亮,才有顺其自然的“举头”动作,才能合情合理,如果躺着“举头”就别扭了。 但是,以上三点就肯定能得出李白是用进口“床”的结论吗?我的观点是否定的。 第一,“坐具”说指出唐代没有床,这是一种概念的混淆和逻辑的陷阱。首先中文“床”字的使用远早于唐代,在中国最早的诗词集锦《诗经》的《小雅.斯干》里就有明确的“睡床”用辞。只不过“床”的结构与后代不同罢了。但其字义就是“躺卧和睡眠的载具”。即使唐代中国人都一直席地而眠,那么睡觉的那块席子也就是当时的“床”。更何况历史上从未有全中国人民都睡在地上的明确证据,中国地理面积那么大,不同地区的生活习俗千差万别,石床、土床早已有之,从何而来中国唐朝没有本国“床”的说法?而且,所谓的“胡床”也是用“胡”和“床”的部分字义意拼合而成,这本身就证明“床”早于“胡床”。哪怕史实上“胡床”真不是睡觉用的,也不能倒推出“床”不是睡觉用的。就像“风车、水车”不是路上用的交通运载工具,不能推导出“车”不是交通工具一样。“坐具”说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制造了“床”比“胡床”晚,和中国唐人都睡地上两个伪命题,再用不真的论据去证明有争议的结论。这种结论必然是站不住脚的。 第二,“坐具”说利用“床”字的多义性,只强调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并期望用旁证法加以坐实。然而旁证法本身就是一种欺诈式的推理方法。比如说,甲周围的人都是小偷,甲也是小偷一样。其实,旁证在严谨的逻辑推理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它既不是必要条件,也不是充分条件,更不是充要条件。旁证只有在结论为真时才能起到丰富和充实的作用。也就是说:李白其它诗词里“床”字没有“睡具”的含义,不能证明《静夜思》中的“床”就不是睡觉用的。 第三,床是既可以躺也可以坐的。而“坐具”说却故意对立“床”和“椅”的功用,用坐着抬头看月亮更合理来暗示:在“睡床”上就一定得躺着看月亮。从而误导出:只要不躺着看月亮,就一定要坐在椅子上看,因为是坐在椅子上看月亮,那么诗中的“床”就是“椅子”的荒谬结论。 中国字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在不断丰富和完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唐诗在当时社会背景下的涌现就是唐代社会在各个方面迅速发展的文化体现。由于社会文明的发展,新的概念、新的生活用品都对文字的表达提出了新的要求,新字义、新词组的出现也就是必然,就象当今的“小姐”、“同志”、“山寨”一样。对于后人来说,要想正确理解古代的文化作品,必须要有开放的思维,博采众长的态度,和严谨求实的作风。而不应该只是为我所好,或由着性子歪解、胡批。古诗中许多关键字的解释经过上千年的流传,实际上都留有厚厚的文化积淀。对于有争议的多义字,我们只能探讨不同字义的原创可能性,而不是肯定性。《静夜思》中“床”字的本意只有李白自己才真正知道。探究诗中的字义本应出于更好地体会诗意的目的,而不是行文化宗教。 我个人倾向于“睡床”说,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意境更丰富,字、义的搭配更有紧密的相关性和想象的空间(可参阅本人“品味《静夜思》”一文)。如果有人非觉得按“坐具”说读起来更舒服,那也是各人的阅历和综合背景的不同使然。既然“床”字在当时有明显的多义性,我也无法否认李白的“床”是进口的可能。坦白地讲,我个人认为或床或椅,两者对诗的主题和本意没有什么质的影响。如果大家出于对诗句把玩的兴致,对中国文化演变的兴趣,对古代社会活动的好奇,我们可以各抒己见,相互切磋,你说“坐”的好,我说“床”的妙,形成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大好局面。但是,不要出于唯我独尊的心态,非要说李白的“床”全是进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