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传来一篇“文茜大姐大”的文章。从中我看到了另外一种观察和反思。近些日子,许多人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政治是否正确”的话题;我觉得我们亦不妨参考一下陈文茜的文字,来反思一下民主党的当政者和民主党的2016年总统竞选者(乃至西方当政者们)所说所作的是否“政治正确”。另外,我也很久没有看陈文茜的文章了,现在把它转帖在自己的博客,供自己参考,也与有兴趣的朋友分享。】 叙利亚跃上国际政治头版,不是因为它曾是昔日中东强权,而是原本2400万人口中,已因内战死了上百万,难民竟占全国人数的一半,逃难至各地,形成二战后人类最大难民潮。 叙利亚的悲歌,如一曲唱不出声音的哑调,哑口了全世界。 在一般世人眼中,阿萨德父子(父亲哈菲兹·阿萨德和儿子、现任总统巴沙尔·阿萨德)是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反抗他们的人,是为了打破其独裁。在美国人眼中,阿萨德主张国家社会主义,长期亲苏联(俄罗斯),因此是西方秩序的挑战者。但真的深入了解叙利亚的政治,问题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悲剧不是一天造成的 2011年阿拉伯之春,已是叙利亚第N回合内战。 阿萨德政权的政治理念之一,是促进大阿拉伯主义。他和利比亚民兵打死的卡扎菲,都是埃及领袖、前总统纳赛尔“大阿拉伯主义”的信徒,反对宗派彼此战争,呼吁结束自十一世纪以来阿拉伯世界的彼此杀戮。 阿萨德的政权理念之二,是将叙利亚转型为经济发展的国家社会主义。国家是一切的核心,高于任何宗派。 叙利亚多数民众属于逊尼派,阿萨德和多数政治领袖则隶属回教少数派阿拉维派(Alawis)。在ISIS崛起前,逊尼派民众多数支持穆斯林兄弟会,并不认同阿萨德的“国家社会主义”。 穆斯林兄弟会成立于1928年,提倡政教合一,政治与宗教都应回到回教的基本教义,至今仍相当活跃,包括巴勒斯坦的激进组织哈马斯,埃及被军事政变的前民选总统穆尔西等。也因此,许多人在叙利亚内战初期即警告美国国务院及白宫,不要轻易介入叙利亚内战,因为阿萨德的反对势力与“民主”、“西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希拉里仍然愚蠢地作出决定,透过土耳其将武器交给了反抗者。当然,最终她没有意识到情况会更糟。反对派得到了武器后,不只没有民主、不只形成回教激进势力,还成为前所未有的恐怖ISIL的温床,接着2014年攻入伊拉克,成为ISIS;2014年底再越过地中海,“圣战”攻陷了利比亚。 叙利亚上回最著名的内战后,1982年美国《纽约时报》记者佛里曼(Thomas Friedman)获准进入逊尼反对派曾经盘踞的地点,他笔下写着的这个“破碎的城市”,古城区已被炸平,死亡人数是五千还是三万不得而知。佛里曼以一位当地居民的话语注解这场内战:“一切都没了。” 佛里曼的文字如寓言,但早写了三十年,如今的叙利亚真的走到“一切都没了”。ISIS炸毁古城,ISIS斩首杀害保护古迹的历史学家,半数国民成为难民……一个曾经想带着“永恒”讯息的文明之地,正全面消失。 西方的谎言与背叛 阅读叙利亚今日的悲剧,我们需要理解两个注解:一,为何阿拉维派只掌握12%的人口,却可以成为叙利亚半世纪的统治者?二,英法等西方强权,在过往历史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后者非常重要地说明“大英帝国”及“伟大的法兰西”为何在此次难民潮中,不论法国前总统萨科奇、法国极右派政客勒庞、到法国现任左派总统奥朗德,均对叙利亚难民唯恐避之不及。因为他们知道,英法是叙利亚历史中,多次的背叛者。 阿萨德政权所属的阿拉维派,群居于叙利亚西北部,山脉崎岖,民众穷困,却拥有一股无人能及的族群自立傲气。自11世纪初,中东大半地区都被奥斯曼土耳其人控制,叙利亚人长达四百年被奥斯曼帝国粗暴地对待,苛捐杂税,一贫如洗。 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奥斯曼帝国加入奥匈和德国阵营,对抗英、法与俄罗斯。英国人鼓动叙利亚等阿拉伯人起而反抗奥斯曼,并承诺战后阿拉伯人可依其原始部落,划分区域建国独立。1918年9月30日,以阿拉维派为主的阿拉伯游击队,进入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民众热烈欢呼,四百年的剥削暴政,终于结束了。叙利亚人天真地以为,他们已经争取到了独立! 不久之后,叙利亚人才明白上当了。英国并未遵守承诺,早在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而且在鼓动阿拉伯人参战之前,英法早已秘密签署赛克斯-皮科协定(Sykes-Picot Agreement),密约瓜分战后领土。叙利亚的国土被活生生分割,中西部地区由法国殖民,东北部拥有油田区划入伊拉克,由英国殖民。 独立,没有了;油田,没有了;领土,永久分割了。一切都没有了,在一次大战结束后。 叙利亚城市战争前后 阿萨德所属的阿拉维派,由于擅长吃苦,骁勇善战,自对抗奥斯曼土耳其起即是阿拉伯游击队的主力军。到了法国殖民时代,仍是最重要的民族主义战斗部队。现任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如今困居大马士革,他的曾祖父曾和土耳其人作战,他的祖父反抗法国殖民。 1946年4月17日,叙利亚终于在二战后一年,相隔英国人对他们的承诺三十年后,赢回了三分之二的国土,独立了;但也永久失去了古老叙利亚的东北部,如今伊拉克人称摩苏尔的那一大片土地。 独立后的叙利亚,逊尼派占72%人口,阿拉维派占12%,基督徒占13%,另有约3%德鲁士族。逊尼派传统精英理所当然掌握了领导权,但是他们在“以色列建国”事件中的“怯弱”,使叙利亚人普遍对逊尼派传统精英高度不满。 现任总统阿萨德的父亲,是当年反政府的活跃分子,他在街头的演说鼓动了非常多叙利亚人,一跃成名:“叙利亚在过去四十年所做的牺牲既明确又辉煌,叙利亚在过往失去了大批土地、人民、子弟、经济及一切,却换来英国人容许以色列对我们圣地的占领……” 他的声音,共鸣了多数叙利亚民众,包括逊尼派。于是自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叙利亚政局以挽救圣城耶路撒冷为名,陷入不断的动荡。工会、学生、不同反对派,频上街头抗议“懦弱又腐化”的政权。 民族救星 VS 独裁者 1954年叙利亚第一次政变,1963年第二次政变,那一回,阿萨德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官拜空军总司令。到了1966年,叙利亚在短短十七年,已历经大小十三次军事政变,哈菲兹再度押对宝,高升国防部长,从此掌握军队。1970年11月13日,他再度发动政变,阿萨德时代正式登上舞台。哈菲兹小心翼翼不提宗派的歧异,只说“顺应人民要求,赶走了一群小流氓”。 哈菲兹正如利比亚的前强人卡扎菲,有着好几个脸孔:一个脸孔对抗帝国奋战的理想;一个脸孔不惜一切夺权;一个脸孔对付反对者,既懂得笼络人心、更知道必要时“摧毁其一切”。 1970年代初掌权时,他明白掌握军队是阻止不断政变主要的脊梁,于是凡军官阶层,皆享有特别高薪、豪宅、免费医疗,高阶司令官皆纳入决策系统。同时为了“超越”宗派的对立,叙利亚必须建立一套思想,成为团结的国家。他的答案:国家社会主义以及支持巴勒斯坦人的阿拉伯民族主义。 研究中东的政治学教授霍普伍德,曾经如此评价叙利亚现任总统阿萨德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阿萨德的确给了叙利亚某种稳定性。”阿萨德政权领导的叙利亚,从未有太多的经济生活改善,但透过“支持巴勒斯坦”及“国家社会主义”,虽然历经多次被逊尼派反扑、刺杀,在2011年之前,阿萨德父子仍牢牢掌控多数叙利亚地区。 “虽然我们看到周遭所有阿拉伯国家,竞相走向投降之路,但是叙利亚仍将努力,避免阿拉伯精神全面崩溃,”这是哈菲兹·阿萨德的名言。 2000年6月10日,统治叙利亚三十年的强人哈菲兹·阿萨德死了,儿子巴沙尔·阿萨德继承。他没有父亲的狡诈,只继承了父亲的狠毒;他受了伦敦短暂教育,娶了美丽的妻子,西方一度对他有“幻想”。接着,叙利亚自2007年起陷入千年干旱,连续四年,2011年后“阿拉伯之春”风吹向了叙利亚,他没有能力应付;2013年他更涉嫌动用化学武器“沙林”屠城,至少1300人在抽搐中死亡。 然后一个比阿萨德主义更挑战西方、更“大阿拉伯”、更“残暴”的ISIS力量崛起。ISIS以多数叙利亚逊尼派人口为主要支干,在叙利亚所向无敌。 曾经的文明古国还剩下什么?一切都没了 于是,“叙利亚”一个曾经试图带着永恒讯息的古老文明国家,如今除了恐怖、难民、死亡、悲剧、四处被拒绝、被殴打、葬身地中海、横躺沙滩这些同名词之外,“一切都没有了”。 - END - (文茜大姐大: http://oicwx.com/detail/117214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