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家很喜欢谈”中国模式“和”西方模式“,而华裔眼里的”西方模式“往往是”美国模式“,至少万维网留给人这种感觉。当然,在海外上百万华裔中,对美国有比较感性知识的人居多,在美国社会,华裔比欧洲社会中的华裔更成功。
谈到“中国模式”和“美国模式”,当然也离不开“中国教育模式”和“美国教育模式”。
”中国教育模式“似乎也引起了联合国的注意,比如最近联合国有报告指出英国教育极其失败,用联合国的标准衡量,英国孩子的教育远逊于亚洲孩子,更落后于上海学生。所以英国青少年在本国市场也缺少竞争力。
这当然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但是,赫胥黎写的”美丽的新世界“(1932)揭示了另一个矛盾的世界。 在赫胥黎的世界里面”人通过生物学制约技术被分成了五级,Alpha、Beta、Gamma、Delta以及Epsilon——Alpha一生下来就聪明漂亮属于高等阶层,而
Gamma以下的人不但被限定得矮小愚钝,还以波坎诺夫斯基程序进行批量生产,最低级的Epsilon只为掏阴沟而存在。但无论阶级高低,他们都是最幸福
的,因为睡眠教育中灌输的“基础阶级意识”会告诉Beta,做alpha太累、而gamma太蠢,只有beta是最好最幸福的“。
赫胥黎的世界之所以稳定,前提就是根据优生而来的等级差别。 社会能提供的适合Alpha型的工作相当有限。如果一个社会所有人都可以成为Alpha而社会无法提供足够高的Alpha岗位,那么最终不得志的野心勃勃的Alpha 将会对得志的Alpha的世界发动进攻,这个世界趋于崩溃。
历史上的“中国模式”创造了“荐举”制度和“科举”制度,希望用这种办法选出“精英”,“精英”统治“非精英”的世界。这套制度某种意义是成功的,也是不成功的。很多处于中下层的“优秀”子弟曾“觉得有了”希望“。当大部分”寒门“子弟还愿意通过”荐举“或”科举“的”途径“向上”攀登“,这个社会基本是稳定的。但如果希望”爬上去“的”精英“(有时自己误判自己的才能,比如洪秀全)远多过”荐举“或“科举”所能提供的“岗位”,以致产生"越来越多“的”边缘人,社会就开始变得不那么稳定,最后趋于崩溃。
在这个过程中,二个因素扮演重要角色,一个是“既得利益”者总试图让自己的子弟有某种竞争优势,一个是人口。一个社会,只要能给最有能力者(不光是才智)某种出路,白道也罢黑道也罢,一般而言总比较稳定。如果最有能力的感觉自己没有出路,被迫“挺而走险”,社会就趋于不稳定。
我想,上述这幅图像某种意义可以解释“中国模式”中“盛世”和“乱世”交替的图像,解释为什么“盛世”酝酿了“乱世”,而“乱世”为下个“盛世”创造了条件。中国“盛世”和“乱世”的一个条件就是人口周期性的大波动。 再仔细的分析可以看出,不同时代的“考生”“出头”的几率大不一样,间接影响到他们对整个世界的判断。
如果把这套分析方法放到现今,我们大概知道为什么社会总是包括各种各样极端的潮流,因为不同的人"看到“的”感觉到“的世界大不一样。
从这个意义讲,一个社会的未来很大程度取决于社会演化的潮流,取决于各种人出现的几率比。如果多数人觉得世界向好的方向转化,这个世界目前就是稳定的。否则,就是不稳定的。
”代沟“之产生,很大程度也缘于二代人生活的环境。 总的讲,77届后那几代大学生赶上了机会最多的时代,除了少数,多数工作颇有成绩。他们的儿女属于八十后,九十后,社会仍旧有足够机会。但比他们晚十年二十年的另外几代人,就面临完全不同的环境,有些人更成功,有些人则相当不成功。不管成功或不成功,他们的子女比文化革命后随即入学的那几代的子女面临更挑剔的社会环境,也许少数人更成功,多数人更疲倦。
我的亲友的下一代有得刚刚结婚,颇为幸福,有些成为年纪不老小的高学历“剩女”。有些出国留学的回国“报效祖国“,也有不少希望能在适当时候离开大陆。
“西方模式”的演化其实在很大程度也和就业机会有关。“产业空心化”其实不过是无法把足够产业“高端化”的另外一种说法。在现代化演化过程中,当劳动力昂贵到一定程度,某些低端产业势必要离开,而失去工作的工人,只有一部分能为新的高端工业所吸收。
西方“产业空心化”能避免吗? 还是只限于西方世界? 还是将威胁“中国模式”? 有些人认为“西方产业空洞化”是人为错误政策的结果,也有些人认为,不管什么社会制度,早晚都会遇到这个问题,除非将来社会在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上有重大突破。
某种意义,西方教育的衰落不过反映一个事实,统计的说,对于西方社会中的学生,要在学业和非西方国家学生竞争要付出的代价超过好工作的吸引力。亚洲国家学生好学,因为期望好学能让他们鱼跃龙门。西方国家的学生不好学,因为成功的期望不够高。
环境改变学生的期望,期望又可能改变环境。老一代学生求学时可能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远低于现今的学生,而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远高于现今的学生,因此他们极端好学。
我出生稍晚,但听说过五十年代北大大学生,苦读6年甚至没有去过数里之外的颐和园。我见过70,80年代的大学生,虽有苦读的学生,但从未听说专注如斯的。至于现在的学生,个个多才多艺,但苦读如70,80年代的,又少而少之。
从现在联合国报告和美国教育报告看,美国教育质量问题不过反映一个基本事实,美国教育并不逼迫学生“成才”。只有最赋予天赋,最有献身精神的一批学生,才能享受美国“精英”教育的精华。其他人吗? 你的选择导致你的结果。 美国教育不逼迫学生“成才”,因为美国社会并不提供如此之多的高档机会。与其在强制中产出一大批“废品”,不如如此,训练学生应付社会。
当然,从“中国教育模式”看,这是很危险的策略,特别当某些少数族裔在“教育精益求精”,在高科技届撷取更大的份额。
但也许在“西方教育模式”眼里,这并不危险,反而减少了“不得志”者抱怨社会反社会的压力。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不是? 理论争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唯有实践和时间才能提供答案。而很关键一点,一个社会之进步,到底取决于“最出色一小批”人还是“大批合格工程师”或二者兼有?
一个为培养“最优秀人才”设计的制度是否也会相应产生大量“合格工程师”? 一个能产生大量“合格工程师”的制度是否最终也会产生“最优秀的顶尖人才”?
从“美国教育”的实践看, 美国教育在培养出最出色一批人才的同时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合格工程师”。 从“中国教育”的事件看,中国能培养大批“合格工程师的同时(也包括废品),至今没有创造足够的“最出色的人才”,中国教育工作者相信未来可以,也有很多人不那么信服。
最近对“华裔和印裔”的讨论,关于美国中学教育的讨论,其实也是上述讨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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