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抄》,我的人生 万沐 昨天晚上在网上溜达,结果被原野社长给抓住了。他让我要积极生产,拿点劳动成绩出来。虽然叫苦不迭,但还是不得不遵命照办,在其群,谋其帖嘛!这期高校文学社的写作题目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因为我这人并不喜欢读书,所以也就没有最喜欢的书可写。现在为完成任务,就做点小小的投机取巧,写一本对我影响最大的书吧。 说起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可能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要笑话我了。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并非什么中外名著,而是一本叫做《革命烈士诗抄》的书籍,生于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朋友大多是见过这本书的。 小时候生存环境恶劣,尽管世代读书,但家里也没有啥藏书。记得只有一本郭沫若的《洪波曲》、一本余冠英的《诗经选译》、还有一本《九命奇冤》,及一些《易经》和中医方面的书,当然,《毛选》是少不了的。由于年龄小,其它的书都读不懂,于是便经常读《革命烈士诗抄》。起先倒不是对诗歌有什么兴趣,而是因为这些诗歌中的精神很符合我的想法。 说起来我热衷于读这本书的原因其实很好笑,是因为从小学时期起,已经被社会“孤立”了。由于当时和其他同学及小伙伴在一起玩,他们总是有很多怪招、损招,也常常嘲笑我“笨”,而我又觉得“笨”是家里人让我遵守的行为准则。这样,我就有一种无法和别人合群的感觉,于是比较简单易懂的《革命烈士诗抄》便成了我消除孤独的少年伙伴。 尽管当时还有不少生字,但《诗抄》中人物的行状和思想,却令我觉得与他们有一种畅通无阻进行交流的感觉,也给了我人生的一丝光明感。比如,据书中介绍,瞿秋白烈士身体虽然十分羸弱,但却能写出许多优美的文字,而且临刑前从容镇定,能够优雅地死去,活出了一种令人向往的诗的境界。这对当时非常瘦小、经常遭人嘲笑的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励。由此觉得自己虽然力气不如人,个头不如人,但将来肯定还是会有出息的。也许不在那个年代的人可能无法理解,当时由于正值文革期间,社会审美标准偏向雄壮、粗鄙,所有知识分子在电影里的形象都是反面的。当时尽管我小学学习比较好,常常受老师表扬,然而我的性格比较内向敏感,气质偏于抑郁,人显得十分文弱,所以,自然而然与当时社会对人的评判标准格格不入,但幸运的是,自己却觉得和瞿秋白很“合得来”。尽管瞿秋白在当时也是被否定的,但由于《诗抄》书中对他的褒扬和我发自内心对他的崇拜,觉得肯定是别人在冤枉他。 其实就是因为这一想法,几年后给我的人生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就是上高中时,我对同学讲了瞿秋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结果被同学告到老师那里,老师也想耍一下威风,便定性我思想反动,并在期末的政治思想评定中加了一笔,给我装进了操行评语档案里,令我当时感觉到人生十分灰暗渺茫,而心中也更坚定地把自己比作了瞿秋白的同类。 对《诗抄》中崇尚的另一个人,就是恽代英。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的一首七绝诗: “浪迹江湖忆旧游, 故人生死各千秋, 已摈忧患寻常事, 留得豪情做楚囚。” 他那种潇洒的知识分子风度和风骨令我十分景仰。当然,当时有这种感觉,但肚子里却并没有这类词。只是想,我怎么见不到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呢?而天天要和很多粗俗不堪的人在一起,真是太难受了! 还有一个很欣赏的诗人,就是殷夫。他的《别了,哥哥》,令我感到这个人好有勇气啊!有不满,就痛快地说出来,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做高官的哥哥翻脸,而和底层劳动人民站在一起。不像自己,明明对很多人和事很反感,包括对有些老师很不满意,但却不敢表露。当然,这是我小学四年级前的心态。 以后随着这本诗集对我影响的发酵,我那些与烈士们契合的、具有强烈反抗意识的心态就无法压抑地喷发了出来。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对老师打语文分数的做法很不满,在很多同学面前,慷慨激昂地抨击了一番,自以为替大家说话,结果很快就被告黑状了。老师找我到办公室,抓住我的胳膊推来推去,想打,好像又不好意思,因为他是我父亲的同学,最后是威胁一通了事。看看,这就是殷夫和其他烈士们影响我的结果,而且这个结果很严重,一直到现在,形成了我“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坏习惯。 另外,还有陈辉烈士对我影响也很大,更让我澎湃着一种青春的激情。他的诗歌中充满着对民族和国家炽热的爱,以及抗战反法西斯必胜的坚定信念,诗中还有在冀中平原上很类似我家乡的田园风光,更令我觉得亲切----有人诗意地形容,陈辉牺牲的时候,一手拿枪,一手拿着诗集,尽管他仅仅二十四岁,但少年的我当时觉得他是一个很成熟的英雄和伟大诗人了,他结束生命前的光辉形象,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显得那么绚烂和壮丽! 后来到了中学,我对《烈士诗抄》中重庆诗人们狱中诗篇特别感兴趣,加上看了《红岩》小说,就非常神往重庆这个地方。觉得那里的人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精神风采。就连那些与烈士们对立的特务,也感到只是一种理念的对立,并非出于人性的恶劣。我向往书中所说的枣子岚垭、电台岚垭,歌乐山更是我心中的一座圣山,觉得白公馆、渣滓洞简直就是人的灵魂的净化炉。 何敬平烈士写的诗,给我的震撼尤其大: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 愿把这牢底坐穿! 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们要把这颠倒的乾坤扭转! 我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看看,多么伟大的人格,多么令人向往的伟大英雄,同时,我也非常失落,怎么自己就不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还是咋回事,我竟然去了重庆读研究生。到重庆的第二天便去了歌乐山下的白公馆和渣滓洞,我沉湎在对烈士们的崇敬中,并憧憬着今后能够在这座英雄的城市,也遇到这样的同道和战友,铲除人间的不平。当然,这是后话,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我的人格理想主义有多么的浓厚。 我的初中阶段已经是文革将要结束的时候,当时经济凋敝,人民苦不堪言,而干部又穷凶极恶、作威作福。比如,我听到另外公社一个人由于活不下去,在县里召开干部大会的时候卖孩子,结果被定性为“给社会主义脸上抹黑”,被公安局关了起来;在另一个公社,有两个讨饭的十二、三岁的孩子,晚上在麦草垛旁边烤火,结果麦草垛烧起来,最后被活活烧死。还有,我亲眼看到,公社书记在自行车上带着他的情妇——一个公社医院的医生,整天到各村子里吃吃喝喝。但另一边,为了应付所谓上级的检查,农民还必须在下着大雨的晚上,站在泥泞的地里兴修水利,配合当局“战天斗地”的演出,这些干部的作为真是比“周扒皮”不知要坏多少倍。 凡此种种,我感到社会非常不公平、非常黑暗,但又无能为力。所以,对烈士们诗歌中表现出的革命精神就愈加崇敬,而且在想,如果此时哪里有书中所写的华蓥山游击队,我一定去参加,也一定追随许建业、江竹筠这样的英雄,和陈然、龙光章、余祖胜、蓝蒂裕这样有正义感的诗人、战士在一起,用枪支和手榴弹扫尽人间的不平。 但令我痛心的是,周围的环境却是痛苦而麻木的。当时很多受苦受难的人,不仅不反对社会的不公,反而还要无意或者有意地为虎作伥。他们像阿Q一样的无知,像祥林嫂一样的软弱,像闰土一样的麻木,更可恨的是,这些底层的人还要刻意讨好那些黄世仁一般的坏蛋! 当然,反抗者的代价也是很大的。记得我一次在戏台下看样板戏《红灯记》,有的人总是想挤着靠近戏台,维持秩序的民兵便拿着树条乱打,有个人骂了一声,结果给抓住了。听说当天晚上被关到了公社大院里,整整被打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被放走。此后听到的人,噤若寒蝉,都为自己平日里识时务而庆幸。 我当时真是太苦闷了,面对黑暗,我的身边不仅没有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而且自己还被那些想吃人血馒头的老师们盯上了。据说,有几个老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议论我自视甚高、非常骄傲、不满社会主义现实,我一个少年似乎成了一个危险的右派反革命。当然,对我指指点点的根本的原因,是在于他们觉得我没有充分尊重他们的权威。有人便以我不愿意在作文里歌颂当时的大好形势为由,公开批评我思想落后消极,而且一个卑鄙的老师还要拿我的《周记》(当时每周一次,类似于作文的中学写作作业,内容自己定)做文章。一个秋天的某周,我在周记里写了一篇自由诗,记了月光之下我看到的田园山水的美妙,表达了我对离开地球、走进月宫的向往。结果老师当着全班同学,不仅对我讽刺挖苦,还让我去干了一天搬煤炭的活,以洗刷我“反动的资产阶级思想”。写到这里,也许有人觉得我在夸张,我实实在在的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在中国的皇权和共产专制文化里,只要环境许可的话,人人都会拼命扩张自己的权力。老师虽然是一个普通的职员,但由于当时人性的扭曲,有的人也极度膨胀,把自己定位为统治几十个学生的大领导,极尽威风之能事。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丑陋的文化,才形成了中国长久的人人互害的机制,也导致了反抗者的前赴后继,革命此起彼伏。 中学阶段处在在这种环境里,我既不能思想上沉浸在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幸福感中,行动上又不愿意乖巧讨好班主任老师,苦闷至极,便去找几个肯定我的语文老师,想谈点对社会的不同看法,但他们立即就显得很害怕。尽管这已经是“四人帮”倒台以后的事,但政治气氛依然是很肃杀的。在中学里,我依然也是很孤独的,被很多人认为思想落后,所以,我只能和《诗抄》对话。那时,我常常拿叶挺将军的那首诗鼓励自己: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 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越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越是对烈士们诗歌里的精神充满了向往,尤其神往他们有一个波澜壮阔的反抗社会不公的时代。但越是读烈士们的诗作,对社会不满的情绪也就越强烈。恰好当时一个同学有五十年代的一本语文书,我在上面看到了杜甫的一句诗:“酣饮视八极,俗物都茫茫”,觉得很能代表我的感觉,同时也产生了一种释然。心想,既然杜甫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时代,周围都尽是小人混账,那自己处在这样一群人当中,也就没有啥委屈的了。自然,我当时是没有资格“酣饮”的,只有靠“泼墨”来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 于是,在学校规定的作文、周记之外,我又给自己用纸订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另外写文章。文章风格是类似于时事评论的杂文,在这个本子上写了我看到的社会不公,并由此发出感慨和批评。不过批评的力度并不大,主要是希望干部们改正。记得我就写过前面提到的两个孩子冬天被烧死的事。还有对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风范的歌颂,以及其他古代官员为民请命高风亮节的赞扬等等,大概十几篇文章。 现在想起来,尽管我当时只有十五六岁,但由于我当时还是浏览了不少课外书,对社会弊病还是能说出一些道道来。 但不幸的是,我写的东西被我父亲发现了。一个周六的晚上,我正在睡觉,我父亲把我突然喊醒,拿着我写评论的本子,眼睛里充满着愤怒,他问我为什么写这些东西,想进监狱了是不是?虽然已经是一九七八年,但由于我的家庭成分不好,一家人仍生活在如履薄冰之中。 当时,我祖父和祖母也显得很紧张,祖父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都被打败了,你一个岁娃娃(小娃娃)还想干啥?”我的祖母尽管不识字,但人生风风雨雨已经经历了大半辈子,又给我讲了她见到的读书人因随便说话而被杀的悲惨故事。总之,一家人非常焦虑,似乎我已经严重失足,面临着灭顶之灾,苦苦给我开了大半夜的批判会和思想帮助会。我父亲特别强调的一句话是:你要是进了监狱,一家人就完了。 我是一个从小就很孝顺的孩子,当时在外面有任何好吃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要拿回去给我祖父和弟弟吃,对家庭充满了责任感。加上,当时高考制度已经恢复,身边有的人已经考上了大学,我当然也想做点有出息的事出来,而且心中还想着未来干一番大事出来,进监狱可是没有思想准备的。当晚我通过大人们这一番棒喝,知道了自己还是做不了烈士们那样的事业,也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环境。尽管我经常把李少石的诗“丹心已共河山碎,大义长增日月光。不作寻常床箦死,英雄含笑上刑场”写在书的扉页上鼓励自己,但却没有想到这么“东风不与万郎便!” 当晚,我父亲烧掉了我写文章的那个大本子,我感觉到非常心痛,当时自以为深刻的“理论思考”瞬间变成了一堆灰烬。想想贺锦章烈士的家书和历史上的其他的仁人志士,如林觉民、邹容等,皆能视死如归。而我为了几篇文字,却把一家人吓成这样,自己也打了退堂鼓,感到和烈士们比起来真是太渺小了,尤其,我当时还想到了古代烈士文天祥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壮烈行为,更是觉得惭愧难当。 在我写评论的本子被烧了以后,总觉得自己面对社会黑暗,太没有担当了,思想一度很纠结。但是,由于当时我已自学了文天祥的《指南录后序》,其中一句“将以有为也”,也给了当时收敛自己,准备未来迎接高考,找到了一个下台阶的思想理由,这样,愧疚感才少了一些。 文天祥对我的影响,起因于我中学受《革命烈士诗抄》熏陶的同时,一个姓樊的同学初一送给了我一本《宋诗一百首》,其中文天祥的《正气歌》给我的震撼非常大。我们当时住校,二三十个同学住一个通铺,有一次我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看《正气歌》时,被感动得眼泪直流,同学问我哭什么?我只推说眼睛不舒服。 现在想来,可能我从小就有一种英雄崇拜情结,也有一种对社会弱势群体的悲悯意识,以及对社会公正的追求。所以无论烈士们的诗,还是文天祥的诗,以及其他古今仁人志士的诗歌,都能激起我很大的心灵共鸣,尤其我在《正气歌》的注解中了解到了那么多的慷慨悲歌的末路英雄,更是令当时读中学的我,产生一种“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崇拜感,同时也更增添了“前不见古人”的苦闷和失落。 由于《革命烈士诗抄》的引导,我从中学起也开始了学写诗。曾经模仿过蔡和森的《少年行》,杨靖宇的《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歌》,还有李兆麟的《露营之歌》。虽然想写出一些豪情来,但终究感到缺乏他们那样的气势,而且有时候还有一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幼稚。(笑) 循着从小学起《革命烈士诗抄》给我带来这一束理想之光,在中学阶段我也读了一些其它的革命小说。比如,《平原枪声》、《敌后武工队》、《林海雪原》、《新儿女英雄传》、《迎春花》、《青春之歌》,当然也包括《红岩》。尽管这些作品很多被定为“毒草”,但我却觉得这些“毒草”清香四溢,和《革命烈士诗抄》中的伟大灵魂,完全是浑然一体的。这些英雄为了社会正义、公平,牺牲自己的精神,时时打动着我。尽管今天看来很多英雄人物都有很大虚构的成分,但少年时代的阅读却极大影响了我的人生观。 至于其它的中外名著,比如《红楼梦》之流的书,对我来说似乎太高深,而且当了解大体内容后,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兴趣。《水浒》,只听我父亲读过一些片段,当时对那个开黑店的孙二娘和粗鄙不堪的李逵非常反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报纸上却要肯定这些人?当时中国正在进行一场“评水浒、批宋江”的社会运动,四处都是这方面的文章。至于外国小说,是我上大学后才比较系统读了的东西。总之,这些中外名著对我人生观的养成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人生已经过了大半段,虽然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壮怀激烈,但心中一直却保留着明显的是非心和正义感。平生尽管是碌碌无为,但自认为对社会正义和公共事业还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回首往事,总觉得自己一直和社会某些方面格格不入,想来也都是《革命烈士诗抄》给我带来的影响。加上,读研究生时,学的又是中国古代文学,从屈原到李白、杜甫、岳飞、文天祥,以至到清末的暴露小说,其中都充满了对社会不公的批判,对社会正义的呼求,以及对反抗精神的肯定。凡此种种,更加固了我的思想人格定型。又由于后来工作转向了国际政治的教学和研究,西方的政治理论学说也给了我一定的影响。 《革命烈士诗抄》和其它方面书籍的影响,在以后的工作中,也不时通过行动表现了出来,并贯穿了我的人生。因此,在政府任职的时候,总是想办法替下层老百姓说几句话。尽管我在区、市级单位都做过干部,但仅属一般职员,面对邪恶,无法独立地去伸张正义,深深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当时去基层调研后,回来在会上汇报不公不义的事多了,领导也明显不爱听,有时还会嘲笑我太幼稚。最后,干脆指桑骂槐地说,有的人很喜欢戈尔巴乔夫那一套。显然,组织上把我看成了一个危险的人物。 后来,我干脆学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离开衙门去做了猴子王。原本以为大学是一片净土,自己的思想也许可以影响一批人,其实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一厢情愿,不仅没有做成陶彭泽独善其身,反而进入了更深的沼泽之中。 在高校,我从事的是内容比较政治敏感的教学科目,曾试图揭示出一些社会现象的本质,也自以为要讲出课本以外的东西,才算有点见解。但其实这在中国的大学里是很犯忌的,不仅学校党政部门对此严加监控,而且学生中也遍布眼线,随时会报告他们认定的老师的自由化言论。到现在才明白,现在中国大学里文科其实基本都是政治课,如果想谈个人见解,无异于是和当局对着干,是在找死! 随着后来学习的深入,和阅历的加深,我愈发感觉到《革命烈士诗抄》中所体现的精神的可贵,和烈士人格的稀缺,也感到了自己性格的懦弱和能力的有限。 出国后,舆论环境宽松了,虽然为了生活,要四处奔忙,但其实主要过着一种传播自己理念的讲课、写作的日子。谈时事、写政论是日常的工作内容,电台、电视台、网络一直是我的工作平台。虽然在海外,但仍有不少困扰、不少障碍。比如,尽管是一个呼唤社会正义、替弱势群体尤其是祖国弱势群体说话的人,属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左派”,但却由于涉及到对权力利益集团的批评,便常常被那些学舌官府的鹦鹉们指为“右派”。虽然在西方世界,“右派”是一个中性词,但在现代汉语语境中则有一些不太好的暗示。那些追名逐利的鹦鹉派肆意操纵舆论,把他们这伙与国内权贵勾结、为既得利益者说话的人美化为爱国者。而将为底层老百姓说话,批评权力专横腐败的人污名化为替美帝说话,说成“右派”,即反华分子。不仅我个人受到不少污蔑和扭曲定性,而且这种扭曲在海外华人社区还大行其道,几乎造成了“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这样一种颠倒的状态。不过,我已经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轻易愤怒了,而是处之淡然。因为,我这个与《革命烈士诗抄》中那些烈士同声同气同志向、共同追求中国自由、民主、公正、平等的“右派”,对民族、对同胞、对先贤何愧之有? 现在看来,也许烈士们追求的制度目标,和我上大学后信奉的政治理念完全相反,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们诗歌中透露出来的理想主义人格恒久的敬重,其实,他们这种人格,骨子里也非常符合我信奉的儒家“仁”、“义”、“礼”、“智”、“信”的价值理念,他们的追求本质上也是对儒家“天下为公”理念的追求。尽管后来中国建立的极权制度令社会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当年烈士们奋斗的初衷,如果他们还活着,肯定会和我一样愤怒,也可能会重新拿起枪杆子带领大家闹革命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被烈士诗人何雪松称为“你是中华儿女革命典型”的江竹筠独子的最终去向,也许让我们可以琢磨到烈士的政治初心。 回首人生,我受《革命烈士诗抄》这本书影响太大了,它奠定了我人生的一个基本价值体系,也影响到了我以后的政治态度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即“但歌生民病”、 “不为权贵唱赞歌,但为百姓说人话”。从童年到现在,一直钻在那种诗的境界了一直出不来。可能有人觉得我迂腐、食古不化、唐吉坷德------是耶?非耶?任人评说吧!我却为我起码没有在社会上随波逐流,而深深感谢这本《革命烈士诗抄》! 我写这篇散文,也许会让人认为我的政治理念错乱,有的人会借机攻击我的民主自由理念最早来源于共产主义理想,有的人则会嘲笑我根本就和烈士们不搭边。其实,真正对社会有良知的人,无论思想方法、政治立场有多大差异,但,在灵魂的最深处的正义肯定是相通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左”“右”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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