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离世已经十二年了,但是我依然常常想起她,大姨离开我们时,享年七十五岁,在这七十五年里她享受到了欢乐,可也经历了很多磨难。 想写大姨,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可是一直下不了笔,也开过几次头,但都没能写下去。大姨一生经历坎坷,为人正直,爱人胜过爱己,大姨对我来讲,胜似父母。我出生以后56天,就被送到了大姨家。那个年代,父母工作第一,把孩子送到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家养的很多。我们家一样也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大姨那时已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在那个时代按理应尽量躲开,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却把我送了过去。 妈妈是五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还在不到两岁时,就没了娘,她是由哥哥姐姐带大的,大姨比妈妈大15岁,绝对算得上是长姐如母。 姥爷当时在当地应算得上是个才子,记忆中的姥爷总是整天抱着本书看, 他的五个子女大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二舅上了中政大学,大姨二姨都学了医,妈妈也在两个姐姐的供养下上了大学。大姨对妈妈来讲,是最亲近的人,妈妈不可能和大姨划清界线。 大姨性情直率,说话做事敢做敢当,在那动荡的年代,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大姨那时结婚没几年,有个年幼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大表姐。大姨被下放到附近的农村,丈夫跟她离了婚。可想而知,在那个年代,孤儿寡母在乡下,又是黑五类,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是多么艰难。后来大姨跟当地的大队干部结了婚,就是我的大姨夫, 他比大姨小好几岁。为了这,他被免去了干部的头衔,成了一个普通农民。大姨和大姨夫的故事具体怎么回事儿,我无从知道,但一定是个平凡,美丽而又无奈的故事,这些都远远发生在我出生之前, 大姨和大姨夫没有再生育,我就这样跟着大姨,大姨夫还有大表姐长大,大表姐长我九岁,所以我小的时候就是她的跟屁虫。那时如果村子里要过国际列车或有什么重要活动,大姨经常要被隔离,照看我的任务就成了大表姐的。我长大后,她常跟我提起,说我小的时候特别娇气,只要尿湿了,就得马上换新的,否则就大哭,有一天晚上,大姨不在,我又大哭,大表姐找不到干净的尿布,就把自己的棉裤脱下来,把我放了进去,可是不一会儿,我又哭了,第二天,大表姐只能穿着湿棉裤上学。 大姨长得端庄大方,性格直爽,朴实善良,从我记事起,虽然生活在黑五类家里,可是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阴影,在农村里跟着小伙伴一起,春天挖野菜,夏天到农田里吃香瓜,吃西红柿,吃黄瓜,捉蜻蜓,捉青蛙,秋天坐着马车跟着大姨夫去磨米,磨面,冬天滑冰车,玩冰嘎,很快活。农活都是大姨夫干,大姨从来不下农田干活,呆在家里,照顾我, 照顾鸡鸭猪牛,烧饭做菜干家务,印象中从来没有人取笑我,一是农村里人们很朴实,还有大姨很厉害,谁也不怕,所以大概也没人敢欺负她。再加上大姨心眼好,又曾经是大夫,会针灸,拔牙,村子里经常有人找她来看病,人缘很好。大姨夫人实在,脾气又好,经常听大姨跟他风风火火的,可从来不见大姨夫发火。大姨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很有头脑,跟我爸特别谈得来。爸爸妈妈那时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来看我,爸爸和大姨夫总是坐在炕桌上,边喝酒边聊天,大姨在旁边添酒上菜。那时虽然物质贫乏,可是当地是水稻之乡,再加上爸妈每月把一个人的工资56元都给了大姨大姨夫,还经常扛着白面来,所以我小的时候没吃过粗粮,虽然没什么肉类,但是大米白面鸡蛋从没断过。 每到过春节,大姨家都会杀头猪,那是我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大锅里煮肉,东北农村的锅特别大,直径至少有一米,我那时就围在大锅边,大姨就把最好吃的部位拿出来给我吃。 因为是乡下,上学年龄没有规定,我五岁时就在当地上了小学,后来小学二年级时,爸爸妈妈把我接回了城市,可是每到节日和寒暑假,我都会到大姨家过,一到估计我要来的日子,大姨就在火车要来时到村口去接我,不知要跑多少趟才能接到。每次去都把平时积攒到的好吃的让我吃个够。那时鸡蛋鸭蛋都是好东西,我可没少吃。每晚上都跟大姨睡在一个被窝里,每次放假结束时都是哭着回家的。 后来离家上了大学,紧接着又远渡重洋读书,看到大姨的次数越来越少,能做到的就是每年都给大姨寄回几百美元补贴生活,出国五年后第一次回家时,去看大姨,她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糊涂了,不太认识我了,很让我难过。再后来到九七年时,大姨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虽然大姨已经离我而去,大姨的慈爱、善良、勤劳,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成为了一种记忆,这种记忆是永远抹不掉的,它将伴随着我的一生,让我会更懂得生活,会更珍惜岁月。愿天堂里的大姨安息! 上一篇文章:豆腐大花卷,芹菜大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