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依稀儿时故乡,山高路远水长; 乡音乡事乡情,博客聊解愁肠。 这是晋南地区最普通的一个村庄,离南边最近的中条山有30多里地,距西边山西、陕西交界处的黄河渡口——古蒲津渡有60里地,就是最近的淡水湖泊,伍姓湖也有10里地。村子由西往东高度逐渐下降,由此得名:西下村。村子西面、南面和北面都是和缓的黄土高坡,几百户人家聚居在被高坡围绕着的平地上。三面高坡上的黄土地,千万年来被雨水冲刷成多个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小麦、玉米、棉花、水果、蔬菜就是村民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全部。用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来形容她几乎是奢侈。民风淳朴、宅心仁厚倒是恰如其分。 村里最有名的一条沟称作“华西沟”。悬崖边长满了枸杞、荆棘酸枣。秋天的时候,红红的、熟透了的小酸枣悬挂在落叶后的光秃秃荆棘上,悲凉中透着惊喜。摘一把来吃,薄薄的枣肉,又酸又甜,大大的核吐在崖下,明年又是一株新苗。沟底下是村里的陵园和庄稼地。村里殁了的人都埋在沟底的两边。一个个坟头斜着排列,背靠着悬崖。白天一个人在沟底下干农活,阴森森地让人害怕。夜里胆大的人也不敢从沟中路过。 几百年来,华西沟流传着多个神奇、灵异的传说。最被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是慈禧太后避乱八国联军和义和团、逃往西安时经过华西沟的排场。据说当时的华西沟两边都用帏幔挡着,慈禧太后的凤辇与小皇帝的龙辇在众多车马的簇拥中,浩浩荡荡地沿沟而过。一般的小老百姓是无缘得见的,只能站在高坡上眺望,就是当地的最大的县官,也只是听命办事,远远地跪着参拜。 而华国锋当年曾经在沟里面打过游击的传奇则让人不敢相信,因为华西沟的得名已有几百年。有从外乡移民而来的村民,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华政委的弟弟。只是他又姓陈,不知怎地牵强附会到苏姓(华国锋本姓苏)。 还有一些蟒蛇、狐狸以及兔子的传说。 听祖辈说:沟里的蛇通人性,是有报复性的灵蛇。有人在沟里挖土时,不小心把一条蛇劈成两半,这条蛇很快地自己接起来。在他回家后的第二天,带领一大批蛇寻到这个人家,堵在他们家门口,吓的全家人不敢出门。后来在高人指点下,在门口为蛇群供奉酒肉三天,群蛇才离去作罢。 村里曾有棵几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两个大人手拉着手都抱不拢。虽然主干已经腐烂,有腰粗的空洞,小孩子可以在里面捉迷藏。但枝繁叶茂,树冠伸展开来有几十米长。每至清晨,成百上千的麻雀从栖息隐藏的树叶中飞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在整个村子上空回荡。文革时,村子改造道路,有木匠师徒两人按照村委会的指示,将其锯倒。后来师徒两人都患疑难病而去,老人们说是他们得罪了老槐树精。 西下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据《永济县志》记载,曾在村西头的烧瓦窑一带挖掘出过新石器时代的石刀、石斧、瓦当等文物,至今仍保存在县文化馆。村子里自东向西有一条长长的,深埋地下两到三米的碳灰色土层,间或有一些碎骨头,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类的。文革前曾有考古学家挖掘研究过,据说是古时候人类生活留下来的遗迹。 过去的几百年来,村子里只能靠天吃饭。上世纪七十年代,黄河水利建设工程之一的“尊村引黄大渠”从村东口经过,黄河水经过多级提升,终于可以流过这里。每至干旱季节,黄黄的泛着泥沙的黄河水蜿蜒流过,沿途各村庄再用水泵从大渠里将水抽出,灌溉庄稼。一路下来,大渠里的水位逐渐降低,水量逐渐减少,直到慢慢消失在百里外的运城地界。 大渠的黄河水流到这里最深有三米,流速已经不是很急,水里的泥沙沉淀下来,水渠里淤积的泥沙越来越厚。原来水面距离地面尚有几尺,经过几年的沉积,在有的地方已经高出地面。有一年的冬天,大渠决口而淹掉了半个村庄。后来,村里动员大家每隔几年,就要疏通渠道,防止淹水。 黄河水灌溉后的庄稼地,几年后表面开始沙化,又引起另外的问题。每到秋冬季,庄稼收割后,大风一起就尘土飞扬。再加上村民种棉花蔬菜的塑料薄膜碎片在扬尘中飞舞,本来就不秀丽的村庄更是昏天昏地、面目全非。 村里有一条东西向的大道,东边延伸至大渠,上建一座水泥桥,通向临近的村庄。西边穿过华西沟去八里外的乡政府。大道两旁是村里四大姓氏曹、刘、仝、张各家族的院落。大道两边的后面是小巷,其它各小姓,主要是后来的外地移民住在里面。 晋南农村的院落呈长方形四合院,大都南北方向,独门独院。由门房,东、西厢房,围绕成前院,过去有钱的人家还建有高高的腰房隔开后院,一般人家就只建有照壁将前后院搁开。前院多种石榴、枣、核桃等果树,后院养家禽,建有茅厕及红薯窖。门房多是“人”字形屋顶砖瓦房,留最左边一间作进出家门的通道,也称胡同。装有大门、二门。东、西厢房则是半“人”字形土坯房居多。围墙是用湿土夯成的。 我家住在大道南面的村东边上,靠近庄稼地,大约一里之外就是大渠。家里的围墙外面是一条小路,小路旁边是一个大池塘,四周生长着几棵柳树。也不知是村子里的人种的,还是野生的,总之都有碗口粗。从前,村里人盖房子,打墙都从这里取土,慢慢地就将一个大土堆挖成了池塘。池塘里只有下大雨后积水,持续几个星期后就干涸了。干涸后,池塘底的泥巴就会裂成一块一块的瓦片状的薄片,四边往上翘,远远看去,好象许多的土色的喇叭花。踩在上面,声音脆脆的。积水的时候,绿色的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浮游着小蝌蚪,晚上常常有青蛙不停地叫,儿时的我,很想知道,干涸后青蛙跑到哪儿去了,但是好象没有人能说清楚。池塘的对面,隔着大道的是“琉琉坡”,是村里人家做饭、取暖烧过的煤炭结成的琉璃堆积而成。挨着琉琉坡的是一个大园子,园子其实并没有围墙,曾经有一位孤寡的老太太住在园子中间的两间土坯房里,村里人叫它“老婆园”。园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杨树、枣树和柿子树。村里的小家伙经常在这儿比赛爬树,看谁爬的高,爬的快。 “七月枣,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红了皮” 。每年的夏天到秋天,是村里的小家伙最快乐的时候。上树摘枣、柿子自然少不了。常常低处能够着的果子,已经被采摘的所剩无几。气的老婆婆举着拐杖,颤巍巍地迈着小脚追赶,那自然是追不上的。每逢下大雨,高处的枣子被风雨吹落,雨一停,大家就一窝蜂地在树下捡枣子。 这儿也是我小时候的乐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