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去云南。小时候,看过电影《五朵金花》,读过小儿书《阿诗玛》;贪玩跌伤后,大人总说抹点“云南白药”;长大后,听过歌曲《小河淌水》,很快就学会了它优美、抒情、婉转的旋律;春节晚会上,“孔雀之王”杨丽萍婀娜多姿的舞蹈《雀之灵》,令人惊叹。云南美丽的自然风光、动人的神话传说和少数民族的浪漫多彩的生活画卷,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到北京工作结婚后,太太的藏书中有一本《中国名胜楹联集锦》。偶尔翻来看,读到被称为“天下第一长联”的昆明大观楼长联,引起了我的好奇:怎么有这么长的对联?竟然多达一百八十字。与许多对联一样,上联写景,说的是滇池周围的自然风光;下联抒情,概括云南千多年历史变迁。感慨朝代更迭,河山依旧;荣华富贵,过眼烟云。 其对仗工整,用词简洁、优美,地理描写形象生动,历史典故丰富深刻,不禁大为赞叹。但其作者清朝康乾时期陕西人孙髯翁,(1700-1775),书中却介绍不多。 这一长联,更引起了我对大观楼、滇池、昆明、云南的好奇和向往。 读的次数多了,就渐渐地将对联背了下来。女儿刚出生时,闲来逗她玩,我和太太经常对着她,我一句,太太一句地背诵。当女儿两岁多时,开始教她背一些简单的唐诗和这幅长联。令我们吃惊地是,突然有一天,她竟然能接着我和太太的话,自己背出一句来。此后,我们有意识地让她也加入,我一句,太太一句,女儿一句,接力背诵。或者她先来,我和太太再接着。没多久,女儿就自己能将长联全部背的滚瓜烂熟。 夏天的时候,我下班,一进门,女儿就迎上来,帮我把托鞋从鞋架上放在门口,想让我换鞋,然后带她下楼玩。我说:“给爸爸背一遍‘五百里滇池’”!女儿就用稚嫩的声音,只有我和她妈妈能完全听清楚的腔调,得得得、快速地背上联: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我接着说:“数千年往事。”,女儿接口下联: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然后,我抱起她出门。 到女儿三岁半时的2000年11月,我去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首府兴义市附近的天生桥水电站,参加高压直流输电线路和设备的调试工作,(兴义,就是温家宝总理在2010年所发表的一篇文章《再回兴义忆耀邦》中谈到的城市。)前后两次,呆了约六个月。北京到兴义,无论坐火车或乘飞机都需要经过云南昆明,或者广西南宁,再转去兴义的夜班火车。到达兴义后,还要胆战心惊地坐汽车,在云雾缭绕,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陡峭绝壁的盘山公路上,颠簸行驶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十万大山深处,贵州、广西和云南交界处的天生桥水电站。那时兴义机场还没有建成,从北京乘火车到达目的地,路上需要30多个小时。一路上,车窗外的景色从单调广阔的华北平原到大西南喀斯特地貌的云贵高原,将变幻无穷的祖国大地风光一览无余。 在昆明转车期间,我和同事们游览了昆明市内的“金马”,“碧鸡”广场,刚刚结束的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场馆和位于滇池岸边的大观楼公园。第一次游玩了翠柳抚岸,虹桥卧波,风光旖旎的滇池;眺望了围绕滇池东西北南的四座山峰:金马山(东骧神骏)、碧鸡山(西翥灵仪)、蛇山(北走蜿蜒)、白鹤山(南翔缟素);欣赏了飞檐翘角,红门黄瓦,雕梁画栋的大观楼上蓝底黄字的长联;瞻仰了静静地坐落在大观楼的一角,身着布衣长袍,手持书卷,长髯飘飘,若有所思地面向滇池,凝望着滇池,肃然坐着的长联作者——孙髯翁的石雕像。(孙髯翁雕像上所刻的生卒年(1700-1775)似乎与其它记载有差别,如百度百科写为(1685-1774),字髯翁,祖籍陕西三原。) 天生桥的一期调试工作结束后,我们一行九人,从兴义驾车到云南,沿214国道去昆明、大理、丽江、中甸(后来改为香格里拉县),再回北京。饱览了云南秀丽的高原山水风光、体验了多姿多彩的白族、纳西族、藏族等少数民族生活。徜洋在大理、大研、丽江等历史名城;拜访了大理崇圣寺三塔、丽江玉峰寺和中甸的藏传佛寺松赞林寺;在大理蝴蝶泉,苍山、洱海,丽江的云衫坪、玉龙雪山,中甸的纳帕海、碧塔海、虎跳峡和长江第一湾(“元跨革囊”的故事发生地),都留下了脚印;欣赏纳西东巴文化,纳西古乐;拜访了藏族一家人,品尝青稞酒、酥油茶,学跳藏族舞蹈,了解藏医藏药;还有活泼、可爱、豪爽的白族、纳西族、藏族导游小姐,金花,胖金妹和卓玛。 至此,我终于明白“天下第一长联”中的地理描述和历史典故。也只有亲历这些地方,才能更进一步、更深刻体会到长联中“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的历史内涵。对于祖国的辽阔壮美河山,有了真真切切的体验。此次十天的长途跋涉,也在我的一生中留下了难忘的美好印象。 2001年我出国读书、工作至今。再次去昆明,已是十年后的2009年深秋,我回国出差。由于时间有限,仅仅重游了大观楼公园。那时候,大观楼公园正举办秋季菊花展,一座座用各种颜色、形状的菊花堆成的花山争奇斗艳;一排排银杏树、柳树上缀着金黄色的树叶,在微风中灿烂摇曳着,树下也落了一层叶子,夕阳下,象铺了一层金箔。大观楼前的滇池水面上,一群群鸽子,在空中上下翻飞。水里的鸳鸯、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与岸边的游人嬉戏。好一幅“落霞与群鸽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山水风情画。 我站在大观楼前,距离孙髯翁的雕像不远,再次以崇敬的心情拜读了大观楼长联,仔细揣摩对联的每一个字的字体、笔迹,在手心里临摹。孙髯翁的雕像仍静静地坐落在大观楼的一角,守护着大观楼,凝望着浩瀚的五百里滇池,听一群群退休老人在公园的各个亭台下,唱歌、拉琴、下棋、谈天。看游人在他面前发出惊叹声,摆出各种姿势留影。如果他在天有灵,相信也一定在持续关注着、见证着云南的现在和未来。 当年教女儿背诵过的唐诗,许多她都已经淡忘了。唯有这幅长联,一直还熟记在心。偶尔,在吃饭或闲谈时,我们一家仍然会每人一句,用不同声调、语气和停顿,接力背诵一遍。 而2000年那一次的云南之旅,仍不时地萦绕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