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鐵蹄下的復活(周學信,2021-04-01) 彼拉多說:“你們有看守的兵,去吧!盡你們所能的把守妥當。”他們就帶着看守的兵同去,封了石頭,將墳墓把守妥當。 (馬太福音二十七章 65-66節)
忽然,地大震動,因為有主的使者從天上下來,把石頭滾開,坐在上面。 (馬太福音二十八章2節) 被釘十字架的耶穌基督竟然死里復活,這是違反羅馬帝國的法律的。雖然我們對這件發生在復活節早晨的事並沒有花太多的注意力,但它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同神的創造一般,這一段經文常常也只有在護教學上才受到注意。這些攸關復活的護教學論證,試圖想要從歷史和科學的角度來“證明”耶穌的復活,但護教學的角度似乎誤解了復活,復活不是自然界或歷史上可能發生的事,而是與一切可能之事的秩序完全牴觸的一件事。復活不是世界歷史上一連串事件的其中一件,復活是獨特、唯一的單一事件,是空前絕後、無以比擬的。護教學必須承認,信心不是只靠理智上的成就,信心是將理智降服於神的道,而神的道是啟示而來的。再者,當我們談到耶穌基督的復活時,常常都會用泛靈命化或心理學的角度來解析說明。透過泛靈命化的角度,我們會把復活節與“靈魂不朽”聯結在一起,卻不談“身體的復活”。用泛靈命化的意義來解釋復活節,其實就錯失了基督身體復活的重點。我們用泛靈命化的角度來看復活節時,會想像脫離肉體的靈魂在天上與所愛的人再次相聚,但耶穌基督是整個身體從死里復活。此外,復活從來就不是私下秘密地死里復活,更不是“靈魂”的復活,而是公開且肉體上的復活,有許多見證人可以證實復活的基督向許多人公開顯現(林前十五5~8節)。 我們都相信甚至也承認耶穌的身體復活。耶穌的復活是個神跡,那是超自然的,和自然秩序中的常理現象截然迥異。復活是一個全然獨特的事件,始於耶穌基督,也終於耶穌基督自己。復活不是這個世界的事實。 “基督復活了”,這幾個字是基督教的核心,也是基督教的一切。基督的復活徹底擊敗了罪、死亡和地獄的所有權勢。羅雲・威廉斯(Rowan Williams)曾說,基督徒歡慶復活節時,“我們其實就處在第二個『大爆炸』(Big Bang)之中,那是一道注滿神聖力量的洶湧烈浪,就像是宇宙創造之初的那股劇烈熱火。”(羅雲・威廉斯著,陳恩明譯,《信為何物—基督教信仰簡介》,道基,2010)復活是我們基督教信仰的必要元素,而且復活的意義大到超乎我們所想。復活是打破律法的作為,激烈衝撞當時候的政治權柄。 就在復活節的前幾天,耶穌在彼拉多面前說祂的國“不屬於這世界”(約十八36)。有許多基督徒常常引用耶穌的這句話,來辯明耶穌的使命是“屬靈的使命”,其實耶穌這句話是講到另一個政治權柄的世界。有人說,如果耶穌喜歡製造政治衝突,他站在彼拉多面前的那個時候,就是個絕佳時機;但是耶穌對政治衝突沒興趣,相反地,他刻意要避免衝突。有時,我們會從牧者口中聽到這樣的說法:耶穌站在彼拉多面前,那時他大可召集天使天軍護衛他;士兵要釘他十架時,他也可以同樣叫這群大軍來拯救他;但耶穌沒有那麼做,因為他的使命不是政治上的使命。在政權衝突中,他並沒有看見要召喚天使來幫助他的必要。 審訊時,耶穌站在本丟彼拉多面前成為被告者。他對着皇帝代表—本丟比拉多說:“我的國不屬於這世界。”(約十八36)通常這節經文常被誤用為基督徒不需參與政治,不需關心這世界的事。但耶穌是在解釋,他的國/王權不是基於人的權勢、武力、征戰、政治陰謀或權力操控;耶穌也不是在講述地理範圍;他不是在描述他的國將從何處而來,而是在說明祂的國如何臨到。他的國/王權並不像羅馬帝國或希律王朝,他的國是根植於上帝,而非基於這邪惡的世代。神國的王權和根基,與我們或猶太人所談論的王權是完全不同的。耶穌的國所代表的,是另一個不一樣的國度,它沒有屬世國度的起起落落。不是要我們抽離地上的世界,對世界的事漠不關心。 復活節早晨,彼拉多顯然沒有任何政治權力或合法權柄能夠廢止復活。耶穌堅決以非暴力方式抵抗,這點使門徒和在位掌權者大感困惑。被釘十架的耶穌從死里復活,這就是非暴力反抗的終極表現。復活完全是在律法之外,也不受律法之“執政掌權者”的管轄。羅馬政府派士兵看守耶穌的墳墓,還用皇帝授權的封條封住石頭;但耶穌從死里復活,打開了帝國封條,也打破了律法。羅馬帝國的法律明定國法說什麼就是什麼,它說:當一個人被處死,根據帝國法則,那個人就應該永遠死亡。但是基督的復活改變了一切,基督的政權與屬世的政權完全相反,屬世的政權充滿暴力、權勢和死亡,並且否認上帝和人性。 復活節帶給我們的教導之一,就是“屬靈的”和“政治的”並非對立的兩個詞語,也不是用來作為分類兩種互斥行為的標籤。 “政治”其原意是“城市之事”。我們翻譯成“政治”的這個詞,在希臘原文裡隱含着“在這城裡的生活”的意思。對許多人來說,“政治”是個污穢不潔之詞,但政治其實是攸關“polis”—我們所居之城—的組織與行政管理,政治也就是眾人共同生活、決策、建構眾人之日常生活的方式。身為基督徒的我們都是市民,我們的生活與城市的組織和行政管理緊密交織在一起。這個教導非常重要,尤其台灣的基督徒在動盪時代中更要明白這一點。最近我又聽到有牧者說教會應該遠避政治,而且政治對我們教會毫無用處,教會事工是屬靈的,與政治無關。然而,我們必須按照復活節的經歷來衡量上述的主張,使徒過去也是這麼做的。大祭司叫使徒不准再傳講復活的信息,使徒們回答:“我們必須順從神,勝於順從人。”(徒五29)使徒發現,他們的“屬靈”行動會與執政當權者的命令相衝突,但在那種情況下該如何抉擇,這對使徒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復活節早晨,主的使者擊倒士兵,並撕破彼拉多的封條。同為死里復活的百姓,我們在服事上必須注意到耶穌復活當時所發生的政治衝突;也就是說,我們不能不去面對當今的彼拉多。單單宣稱我們是為一個不屬於這世界的國度而活,這是不夠的。我們那敬虔式的“屬靈”口號,並不能免除我們作復活耶穌之僕人的責任,正如潘霍華所言:“逃到一個沒人看得見你的地方,就是在否認呼召。任何想要隱藏自己的耶穌群體,就不再是跟隨耶穌的群體。”(《追隨基督-作門徒的代價》,香港;道聲,1996) 現今時代有敵對福音的彼拉多嗎?今日還有想要廢除教會救贖使命的權勢嗎?政治當局有要求神的百姓一定要支持同性婚姻和校園新的性教育政策嗎?有立法委員和特殊群體試着要把教會逐出公共區域、打壓我們的聲音,並將我們的價值觀妖魔化嗎?如果有,除了要為這些政治當權者禱告之外,我們必須以福音來面對他們。被釘十架的耶穌死里復活,為耶穌跟隨者設立了先例榜樣,讓我們看見耶穌如何挑戰“執政掌權者”。也許我們必須再次撕開彼拉多的封條,或是必須“褻瀆”政權,因為羅馬皇帝就是“神”。因為“我們必須順從神,勝於順從人。”這就是教會常常錯過的復活節教訓之一。 【 原文出處鏈接:https://wp.ces.org.tw/newsletter2021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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