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大多都知道位于西直门北京展览馆旁边的“莫斯科餐厅”,并亲切地称之“老莫餐厅”。它有着高高的、外观透着俄罗斯风情的建筑,有着高高天花板的餐厅大堂。大堂里面摆放着稀疏的餐桌,餐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每个座位面前摆放着大大小小许多个玻璃杯子,有喝红酒、啤酒的大小高脚杯,喝烈酒的小杯,喝茶的平底杯。餐厅的墙上挂着中国人熟悉的列宁、高尔基和其他名人的画像,以及俄罗斯风景画。平时,餐厅里客人不多,背景音乐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中国人熟悉的旋律。 据说,上世纪五十年代刚开业时,厨师和服务员里都有正宗的俄罗斯人,菜单都印着俄语。而如今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是北京人,也不知她们会不会说一些俄语。这里最有名的菜之一就是正宗的俄罗斯风味的“红菜汤”,也称“罗宋汤”。据说是上海的文人根据俄罗斯的英语“RUSSIA”,把它译作“罗宋汤”。不过,我还是喜欢按照它的颜色,称之为“红菜汤”。 大大的白瓷盘子,中间一个深坑,里面盛着红红的、稠稠的汤,一层厚厚的深红色的粉沫状盖子,上面浮着细碎的洋葱块、红罗卜块、土豆块和圆白菜,一缕缕汇合着西红柿、洋葱、牛油、奶酪味道的浓烈香气,直扑鼻孔。用银色的汤匙浅尝一口,酸酸的、甜甜的,立刻让人胃口大开。特别是用烤成黄色的俄式黑面包片蘸着吃,更有一种异国的情调。 我第一次品尝到“红菜汤”,就是在二十年前的“老莫餐厅”。那是一个刚下过雪的、严寒的冬天夜晚。 热心的好友,正与女朋友爱的难分难解,女朋友已发展成未婚妻。而几乎同时开始交女朋友的我,跟当时的女朋友迟迟没有进展,一起走路还离着两、三米远。朋友想方设法提供机会撮合我们。又是邀我们去“北京音乐厅”欣赏“新年音乐会”,又是请我们去“老莫餐厅”吃晚餐。朋友女朋友的爷爷早年在苏联工作过,对俄罗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她的爸爸刚从俄罗斯出差回来不久,而弟弟也正在莫斯科留学。这一切自然也多少影响到朋友的女朋友。朋友当然是投其女朋友所好,两人到访过“老莫餐厅”,品尝过后,一定要我也去尝尝。更重要的是提供机会,让我和女朋友更上一层楼。 好不容易约来女朋友,冒着北京寒冷的冬天,踩着积雪,来到温暖如春的“老莫餐厅”。餐桌上,四个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无奈,出了餐厅,我和女朋友的关系仍然没有进展。几经努力,几次反复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正如人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没有如朋友所愿,抱得美人归。谁知,竟从此喜欢上这道又香、带着酸味、颜色鲜艳又好看的“红菜汤”。更没有想到,不久后,我娶了个深谙“红菜汤”做法的太太。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在热心的长辈同事的介绍下,辗转从海淀到崇文,认识了现在的太太。虽没有经历过浪漫的“新年音乐会”来附庸奉雅,也没有在高贵唐潢的“老莫餐厅”大块朵颐,我们的关系却平实、稳步地朝“共结连理”的方向发展。 在新的女朋友的同事家里,又一次品尝到地道的“红菜汤”,女朋友看我吃的有兴趣、吃的津津有味,就向同事学习制作此汤的奥秘。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后,酷爱烹饪的太太更是精益求精,将同事的手艺锦上添花,发扬光大,使此菜成为家里餐桌上的常客,请客吃饭菜单上的必备菜肴之一,并有意将它作为一道“家传菜”传承下去。 吃的多了,看太太做菜的过程,次数多了,渐渐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感觉做法也不是那么复杂。我虽没有亲自出马,实践一回,但大致的步骤已经了然于心,几可跃然纸上: 先将红白相间、肥瘦适当的猪大排骨切成手指长的小段,开水锅里一滚,去掉血腥味,待排骨的红色全部褪去,捞出。洗锅另添新水,将排骨大火煮熟。其间,可加入料酒、生姜再去腥。微火再炖至骨肉渐离而未离,捞出,漓干另用。 再将洗净的包菜、红罗卜、洋葱、芹菜、土豆等切成小块,通通放入排骨汤,文火慢炖。 待土豆已炖得松绵,入口即化,将番茄酱倒入,搅拌均匀,直到汤的表面浮上不厚不薄的一层红色的粉状盖子。根据各人口味,加入盐、糖、胡椒粉少许。此时的包菜、芹菜、罗卜脆香可口,汤入口、过喉,不用咀嚼,徒留香、甜、微辣、微酸在舌尖、喉咙。 且慢上桌,在做汤的时候,煮熟捞出来的排骨,等汤漓干,另置炒锅,可做成糖醋排骨、红烧排骨,随心所欲。就红酒、米饭下肚,营养美味。一家人用餐,温馨、甜蜜、浪漫。 诚然,如今我家的“红菜汤”与第一次在“老莫餐厅”品尝的“红菜汤”,口味已稍有不同,甚或已经大相径庭,因为排骨汤没有了浓浓的奶酪味。 来到南洋后,听说,泰餐有一道菜叫做“冬阳汤”,也很独特。品尝过几次后,感觉清澈的汤头,除了特酸、特辣和海鲜味之外,就没有什么值得回忆了。与我家的“红菜汤”相比,无论色、香、味、情,都不可同日而语。 令人惊奇的是:在南洋我曾经遇到过那个有缘无分的女朋友现在的丈夫,聊天时才发现,十多年前,她从海淀嫁到了崇文,而我的太太则是从崇文来到了海淀。 可谓:一道“红菜汤”,两样人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