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聽到別人對頭上的那一把“剪不斷,理還亂”的青絲煩惱抱怨,而我總是生不出一樣的“同仇敵愾”來。因為我不但不在意打理它們,而且好像還沒弄清楚過,為什麼在我這裡的“一把掛麵”,到了別人那裡會成為“煩惱絲”, 而且還是“三千”! 小時候也編過辮子。媽媽將梳子蘸了水,統耙幾下,先將一些“上躥下跳”的搗蛋分子制服,然後從前額到後腦勺一拉,就定下了左右兩派;再五指翻飛,上山的、下地的、編繩的,扎穗的,眨眼功夫,出工分配完畢,我的身後就長出了一條人人可揪的小尾巴。 有一陣子,大多女孩子的辮梢都扎一蝴蝶結,走起路來隨着步子顫顫悠悠地抖着,別提多有韻味了。而我卻還傻呵呵地掛着兩根光溜小辮,根本沒有“招蜂引蝶”的願望。三姐實在看不下我的懵懂,就提議我們三個要好的女同學一起出資,買了一根紅色的紗巾,剪出三對蝴蝶結。當我第一次頂着那對撲哧哧的“人工蝴蝶”出場時,恨不得把頭藏到脖子裡去,覺得人人都盯着自己看似的——可見當名人也是要有潛質的。 後來大了一些,“梳小辮”這等差事就落到了自己頭上。這難不倒我,用橡皮筋在腦後扎個馬尾就搞定了。從那時開始,無論是在田徑跑道籃球賽場,還是小學課堂大學教室,這小馬尾就一直左擺右晃地跟在我身後,我不嫌它,它不怪我,相依相伴很多年。 後來情竇初開,瞄上了一“靶子”,而且一梭子就打中十環!——正在樂不顛顛地自我陶醉時,忽然發覺,那小馬尾好像與“欲說還羞”的淑女形象不太符合。於是“重色輕友”,第二天就坐公共汽車到了城裡,找了家理髮店,把相伴多年的馬尾給剪了,還燙了卷,最後還趁興跑去像館照了一張兩寸像。 相片取回來一看,“欲說還羞”的矜持還是全然沒有,有的卻是滿臉的得意俏皮。遂在相片背面題字“三寸短髮,一臉俏皮。十八少女,抑或六歲頑童?”。爸爸看後,回我兩句:“端莊如十八少女,俏皮賽六歲頑童。”——知女莫如父也! 頭髮長了短,短了長,就如一圈圈年輪,丈量着經久的歲月。忽一日,對着鏡子大叫:“這是什麼?”手中已捏着一根明晃晃的白髮。先是見一根消滅一根,後來想想“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隨意造次,至此才明白原來自己頭上也頂着一把“煩惱絲”呢! 好在我這人碰到南牆時,會找條岔路繞出來。在鏡子裡看得氣短後,就轉向看別人的頭——當然是偷偷地在背後看。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到了這個年齡,能倖免的還真沒有。就如余秋雨在《關於年齡》中說的,“第一根白髮人人都會遇到,誰也無法諱避,因此這個悲劇似小實大,簡直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芸芸眾生作陪,心裡頓時豁然開朗起來,走路又昂首挺胸了。 說起“蝴蝶結”,不禁唏噓。當年跟我合夥買紗巾的一個女同學,二十多年前就在一起事故中過世了。每每想到世事無常、人生難料時,眼前的一切,便都閃出光來。其實當我們在為自己的滿頭青絲一根根慢慢變白而煩惱時,我們也正在享受着上帝的厚愛,是他把最珍貴的日子送給了我們,才使我們能在歲月的鏡子裡,目睹自己一天天、一年年的變化。千萬不要讓那些絲絲縷縷的煩惱纏繞身心,要不然真的到了“白了少年頭”的那一日,該有多少的後悔和痛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