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时间刚转入十月,天气就骤冷下来,肃杀的寒风飕飕地吹得大家脖子都缩了一截。 趁着一个周末,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夏装都收了起来,搬出了毛的、绒的冬衣,准备开始像熊那样猫冬了。没曾想,前几天,竟艳阳高照,气温回升,比平常高出二十多度!这难得的回光返照,就像个打气筒,把大家的兴致吹得节节高涨:大街上的车排成了长龙,敞开的窗户把暖风兜满;女士们又穿上了春装,男士们换上了凉鞋,当然最高兴的还数孩子们。刚放学,小区公园里就拥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有打球的,扔飞碟的,荡秋千的,溜滑梯的,一个个都脱下了厚绒衣,换上了单衣裤,有的甚至还穿上了恤短裤,恨不能在这昙花一现的暖阳中把自己完全陶醉。儿子翻箱倒柜找T恤未果,直怪老妈换季太勤快。
我们这个城市,环境、治安、设施什么都好,在每年的同等规模城市评选中,都排在“最适宜生活城市”的前三名。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气候不太好,尤其是冬季太长。每年从十月底到次年的四月初,不但“天寒地冻鸟无食”,还常常“雪拥秦关马不前”。这可苦煞了老人孩子们,在屋子里关上小半年,呆得都要长毛。几年前家里为此专门装修了地下室,这样总算在漫漫的冬季,有了个地方可以跑步跳绳、打球游戏。
有时也想,是否换个暖和点的城市住住?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没有认真到要行动起来的程度。以前单身一人、无牵无挂时,曾多么向往浪迹天涯的生活,嘴里哼着三毛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的小曲,心里想着“天高云淡、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大草原,还有那被火烈鸟染红了一大片的撒哈拉大沙漠。“背起行囊就上路,天涯处处可为家”的洒脱和果敢,曾是我青春的羡慕和理想。
十六年前,我和先生各自拎着两只箱子,从中国来到美国,真的开始了异地的游子生涯。不过学业的繁重、经济的拮据,很快便蚀褪了最初的洒脱。从一个出租屋到另一个公寓房,搬家没商量,无非就是换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即使不知前路何方,却知道那一个个家只是暂歇的驿站。
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转眼就是十多年。随着时日的推移,却发现家庭的航船已越来越难从这个港湾里起锚。这里有我们平生拥有的第一栋房子。还记得刚搬来时,女儿在空无一物的客厅里,快活得翩翩舞起;捧一盆鲜花放在案头,见证我们初为“地主”的欣喜;春燕衔泥,当初的空巢现已变得盈实体己;儿子在这里出生,每一个角落都留有他成长的印迹;妈妈曾来这里小住,所以她熟门熟路、过世后仍常来我梦里相聚;门前的花园是我和先生亲手建造,每一株花草都由我俩精心挑选、辛勤浇灌;女儿儿子的同学朋友都在附近,离开他们,他俩第一个说“NO”;更不要说十几年来,我们自己结交的亲朋好友,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单位,熟悉习惯的城市设施,安全友好的人文环境。是这个家,让我们品尝到努力的结果,让我们找到快乐的归属;她是爱心的播种地,更是亲情的回收器;下班后摆弄摆弄花草,做做家务,聊聊天,抑或什么也不做,只在沙发上呆一会儿,一份感动都会从心底里涌起:有这个家,真好!
记得86年乘船从重庆出发过三峡时,沿途不时看到江边的悬崖峭壁上,散落着一些住家。年少不更事的我,很纳闷,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样艰难的地方居住?为什么他们不迁至更平坦方便的地方?长大后才懂得,因为那是家的所在,无论是地处险山恶水还是平原沃土,无论是红砖青瓦还是草顶泥墙,那方天地里,都密密实实地装着全家的过去和现在,要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把家搬离?谁愿意承载那份失落和不舍?
温度很快就要降下去了,冬天已扬起大旗哗啦啦地向我们挺进。我想也许正是因为冬天的寒冷,才使我们更加珍惜这额外的温暖;也正是因为冬季的漫长,才让我们更加用心地营造家的殿堂。
天涯何处可为家?吾心安处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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