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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日志正文
邓小平“韬光养晦”中的智慧 2013-12-09 09:03:36


原先我对邓小平的“韬光养晦”之说不怎么注意,以为只是一种暂时的谋略。谋略嘛,也就是计谋,可大可小,谈不上智慧,至多不过聪明而已。直到近日来渐渐有了些新的认识。认识到这不仅是一时一事的计谋,简直是中国未来在世界上的立足之本。

邓小平1991年向中国领导人提出了有关对外战略的“20字方针”,即“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韬光养晦、有所作为”。这个方针被当时整体的中国决策层接受,并忠实地执行。这其中遇到很多重大事件,都因此而妥然决策。比如加入世贸,接受世界人权公约(还没有签约),举办北京奥运向世界示好,等等。直到习近平领导班子在东海划设防空识别区后,才实际上放弃“韬光养晦”。有人分析称“中国外交战略从韬光养晦变为主动作为”。

一项国策,到底是不是于国有利,总是要经过一段历史时间才可检验出来。经过二十多年的检验,事实证明了,韬光养晦的国策有利于中国。这从中国平安地度过使馆被炸,军机相撞,以及曾经非常紧张的台海局势,获得一段持续的和平发展时间,经济高速增长,国力随之增强,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等等,都获得了验证。

我这里所说的智慧有两层含义。

首先,韬光养晦的提法,显示邓小平过人的机智。当时的国内外大环境比今天严峻得多。国际制裁就不说了,国内的左派势力,在取得一场非公开政变的全胜以后,斗志高昂。很有大权在握,一展雄心壮志的渴望。不论从哪个方面的需要而言,江泽民新政权都必须用高姿态来建立对内对外的权威,巩固自己的新领导地位。邓小平深知,在新班子立足未稳的势态下四面出击,是内外政治的大忌。但如何劝阻,却需要一番心计。韬光养晦因此应运而出,这要比说出谁不改革谁下台,更多困难和微妙。

韬光养晦四个字,妙在没有正面否定雄心壮志的意思。这个典故的主要含义是先忍耐一段时间,待将来再说。邓小平干的是投降派之实,却没有被戴上投降派之名,聪明在用了这个先忍一下的典故。中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近代以来随着被内外强权越来越不公正地对待,如蓄势待发的火山,那怕再小的触发点,也能喷发出烈焰,令焦土遍铺神州大地。在这样的情势下玩弄民族主义,无异于玩火。邓打算先止住玩火,他的习惯是把难题丢给后人,只管好眼前。

一个领袖的智慧,不仅仅体现在精心设计蓝图上,还要贯穿于实施蓝图的全过程。没有实施技巧,所有的妙计都将流于空谈。作为一个久居高层的大国领导人,邓对国际帝国主义的认识,数倍地清醒于一般平头百姓。他得到的情治机构的信息来源渠道多不说,也一定没有被中宣部新华社的文胆根据需要事先编撰过。作为超级大国的美国,建国来一直笃信自由贸易政策。老牌帝国主义英国,也早已放弃用战争和生命来换取帝国的宗旨。这些国家都取消对进出口贸易和服务贸易的限制和障碍,取消对本国进出口贸易和服务贸易的各种特权和优待,使商品自由进出口,服务贸易自由经营,在国内外市场公平、自由地竞争。这些所谓的帝国主义国家已经失去帝国主义特征。反帝早已无的放矢。

然而帝国主义不存在的这个事实,一时不容易被笃信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中国民众接受的。邓恐怕自己也不能跳出几十年宣传铸成的意识形态框架,去与民意硬拗。怎么办?绕一个曲线,轻轻地用非常不意识形态,又不灭自己志气的这么一句古语,结果却是,整地个掉转了中国战略的船头。他如不这样迂回曲折的话,必然在意识形态上撞墙,很可能被陈云李先念们抓住软肋,栽一个大跟头。邓的权威在局外人看来至高无上,其实未必。假设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信心,六四关头也不至于谁都不信,只依仗几百万不同建制互相制约着的入城军队。

其次,从国际战略的角度,韬光养晦至少适用于中国未来的一百年。

进入后冷战时期,中国需要重新确立自己在世界格局中的位置。自上世纪90年代以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两大阵营解散了,三个世界重组了。在今后的一百年内,中国这个历史世界大国,应当怎样重新建立新联盟,树立怎样的新形象,对一个没有创见只懂守成的中国领导人,大概是无解的难题。

要想做一个世界大国,首先要做一个地区大国,否则免谈。中国用了几十年时间埋头拼经济,可并没有取得亚洲甚至东亚的龙头老大地位。日本是曾经的老大,现在衰落了。由于历史积怨,他这个老大当时当得也并不舒坦。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曾经从亚洲退缩,现在随着经济复苏,大有卷土重来之意。中国要想取得亚洲的领导地位,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取得亚洲国家对自己的信任和安全感。小国总是希望被大国保护而不是被大国威胁。这个道理古今通用。韬光养晦表现的姿态不是咄咄逼人,正获得亚洲国家的欢心。一心计较与周边国家的矛盾,正好给另一个大国以卷入的口实。

中国和前亚洲老大日本的关系,可以处于紧张状态,但切忌自己直接出头冲撞。聪明的办法是借日本和亚洲其他国家之间的矛盾,把自己放到保持平衡和保护弱小的位置上,让小国比如韩国与日本直接冲突,而自己站在背后。其他小国关系亦如此。

中国的古代战略远交近攻或远攻近交,都不适用于今天了。因为目的不同。远交近攻,为的是取得天下唯一霸主地位。远攻近交,为的是两雄争霸。然而中国今后一百年,到底是想做世界唯一霸主呢,还是同美国再来一次冷战?如果连这个起码的问题都没想好,就贸然制定国际战略,未免过于轻率。现实是,想称霸全球的国家,无一有善终。两雄争霸,必有一伤。英国,德意志,苏联,美国都受过教训。

根据中国国家和民族的根本长远利益,中国要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交结友好和巩固的盟友,利用世界所有国家的一切帮助。第一因为中国本身有很大问题需要解决,包括政治经济社会环境。第二,大国地位是自然形成的,不是靠耀武扬威。而所有这一切,需要的正是韬光养晦,万万不是放弃韬光养晦的张牙舞爪。前者符合全体中国人的永久利益,后者只符合少数军头的暂时利益。

2013-12-8

浏览(3008) (0) 评论(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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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作者:巴黎老高 留言时间:2013-12-10 16:48:34
祝贺牛虻不心软!大家努力,如果牛蝇子成群结队很可怕,我当知青时被扎过,火缥缥地痛。我们时代的荣耀,我们会见证党国崩溃,BBC说大陆的国人与记者都不敢说“怕喝茶”,你我又不怕喝茶怕啥!更何况海外网上敲下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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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10 13:48:54
谢谢楼上巴黎老兄的转贴,这篇文章我举双手赞同。文人的误国数倍多于武人。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有许多知名的病毒,而文人中毒最深。

恰恰如巴黎的猜测相反,施化既不是学者,也不是文人。施化属于自学而有些天份,带悟性却绝不苦读,生意小有所成没有饭碗之忧,不看任何人眼色行事的另类。

有一位也爱思考的老者(白人),给我一个恰到好处的封号:牛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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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黎老高 留言时间:2013-12-10 12:52:00
刘瑜:把世界搞得一团糟的糊涂蛋時間:2013-12-09 21:55

《知识分子与社会》 [美]托马斯·索维尔著 张亚月 梁兴国译,中信出版社 2013年8月第一版 402页,68.00元


如果知识分子热切的“责任感”曾经助长了如此之多的社会问题甚至灾难,是否意味着他们就应该停止对社会事务发言,回归专业性的书斋,对风起云涌的时代保持缄默呢?

“知识分子”是什么?在中国,很多对此问题有过思考的人恐怕都会表达一个这样的观点:知识分子不仅仅是掌握了特定领域知识的专家,而且应该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担当、良知、使命感、“为老百姓说话”此类词汇作为对知识分子的伦理要求,经常出现在公共话语中。这种看法不奇怪——我国的知识阶层曾经被儒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浸润过一两千年,然后又被马克思主义“认识世界是为了改造世界”的观点鞭策过半个多世纪。

然而,托马斯·索维尔在《知识分子与社会》一书中,却对知识分子这种热情洋溢救国济民的“责任感”表达了强烈的怀疑与批评。以整个二十世纪的全世界尤其是美国的历史为背景,索维尔对著名知识分子在经济、社会、法律和外交领域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梳理,最后他发现,知识分子在此阶段对社会发展的主要功能就一个:添乱。

当然,作为美国著名的保守主义经济学家,索维尔的批评对象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知识分子,而主要是左翼知识分子。在他的笔下,我们读到,在经济领域,几代左翼知识分子热衷谈论财富如何被分配却不关心财富如何被创造,这种“半路开始的叙事”最终造成既低效又不公正的经济政策;在外交领域,他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拥抱“和平”、“裁军”、“反战”、“协约”等美好的字眼,但这种肤浅的道德观塑造了绥靖主义的外交政策,从而牺牲了长期的和平;在法律领域,他们鼓动法官采取“司法能动主义”的立场来推动“进步事业”,却最终使法院失去了捍卫宪法而不是捍卫特定“理想”的本意……总之,如果这本书可以有一个副标题,索维尔大约会把它叫做“那些糊涂蛋知识分子是如何把整个二十世纪搞得一团糟的”。

问题当然不在于这些人是坏人。事实上就个体而言,他们甚至可能是很好的人——谁能说萨特、罗素、萧伯纳、杜威这些索维尔批评的知识分子,同时也是二十世纪最耀眼的一批知识分子,是“坏人”呢?问题甚至在于这些知识分子“太好”了——他们如此急于为社会负责,以至于把“社会”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和智慧给摒弃了。但社会是充满智慧的。社会之所以充满智慧,不是因为其中千千万万个体中的每一个有多少超凡脱俗之处,也不是因为“贫贱者最高贵”之类的民粹逻辑,而是因为社会通过亿万次互动、试错、适应这样一个“体系性过程”来实现知识的积累。反过来,知识阶层的个体可能非常出类拔萃,但是,“世界上最为知识渊博的人,能否拥有世间所有知识的哪怕1%?”索维尔问道。“那些拥有社会中1%知识的人,去指导或控制那些具有其余99%知识的人,这种情形既危险又荒唐”,他紧接着回答。

在这里,索维尔的分析显然是呼应哈耶克关于“分散知识”及其后果的观点。的确,某种意义上,索维尔的这本书是对哈耶克观点一次新的注释。和哈耶克一样,索维尔认为,正是知识论上的分野,导致了“精英设计派”和“自发秩序派”两种政治观的分野。知识上的自负使得很多知识分子过度相信理性的力量,相信社会“自上而下被改造”的可能性,进而相信社会走向尽善尽美的前景;而“自发秩序派”更相信经验的力量,相信社会自身的适应性调整能力,以及社会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未来。这种系统性的分歧,被索维尔最后归结为一种近乎神秘的世界观差异:那些过于信奉理性、精英知识、政府干预的人被他称为“乐观主义者”,他们总是急迫地看到社会的问题,并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似乎所有的问题都有政治的解决方案;而索维尔的阵营,基于对人性的悲观认识,认为政治的力量是有限的——也许每一个问题都有一个解决方案,但这个解决方案背后,可能又带来一个新的更大的问题。“人类的内在缺陷是最基本的问题,文明仅仅是努力克服人性问题的不完善办法。”换言之,问题常常不是如何消除恶,而是如何在不同的恶之间取舍。对人性限度的认识导致对政治触角的克制。

虽然未必是“坏人”,但索维尔批评左翼知识分子智识上的“懒惰”。这种“懒惰”首先体现在他们倾向于诉诸道德直觉而不是实证论据来支持其观点。“美国最富的20%人口和最穷的20%人口贫富差距十年间又扩大了××倍”这样的说法,会让无数知识分子热血沸腾,但很少有人会指出,有研究显示,虽然抽象的“阶层”贫富差距可能在扩大,但是由于社会的流行性,20%最穷的具体的人的收入增长速度其实远远快于最富的20%人口——也就是说,十年后的穷人大多早就不是十年前的那批穷人了;他们总是不假思索地支持“反战”、“裁军”、“和谈”,却忽略从二战到冷战,必要的军事威慑往往是持续和平的前提;他们还经常为警察对嫌犯密集开枪这样的“暴行”而义愤填膺,却没有人关注过开枪距离与命中率之间关系的知识——一项研究显示,即使在仅有六英尺的近距离内,警察开枪射击时也会有一半完全错过目标,在十六至二十五码距离时,射中目标的比例只有14%……换言之,他们总是被一个词汇、一个陈述或者一个场景带来的“第一印象”俘虏,却缺少对其背后的事实与逻辑刨根问底的耐心。用托尼·朱特在《责任的重负》中描述雷蒙·阿隆的话来说,阿隆对很多法国左翼知识分子最大的不满在于,“他们不严肃”。

以道德的热忱来取代对事实的深究,还体现在对批判对象的道德脸谱化上。在左翼的话语里,总是充满了“贪婪的资本家”、“阴险的石油大亨”、“嗜血的武器制造商”、“冷血的保守派”这样的形象,尽管这些深入人心的形象鲜有明确论据支撑。对石油企业发起的无数次联邦调查没有发现它们操控油价的明确证据;二战期间防止英国像法国那样迅速沦陷的,是武器制造商所制造的战斗机而不是和平主义者的深情呼唤;一项调查显示,就慈善捐款数额、捐款收入比、当志愿者时间等指标来看,美国的“保守右翼”都比“自由左翼”付出得更多。

当然,当经验论据不足以支撑对批驳对象的道德丑化时,影视作品、大众媒体、小说戏剧可以通过虚构的方式实现这一点,“在荧幕的虚构角色中,只有37%的企业家属于正面角色,而奸商、坏家伙的比例几乎是所有其他职业的两倍。更糟糕的是,他们在荧幕中实在是太恶劣了,有40%的谋杀和44%的不道德罪行是他们所犯下的……”当“贪婪的资本家”、“阴险的石油大亨”、“嗜血的武器制造商”、“冷血的保守派”等形象弥漫到大众文化工业的角角落落时,这些虚构的形象就成了事实本身。

智识的懒惰还体现在反思的欠缺上。医生如果出现严重“误诊”,或者如果工程师的设计出现严重误差,一般来说会导致他们职业上身败名裂。但是,当那些“社会工程师”在智识上出现严重“误判”时——令索维尔感到惊异甚至“嫉妒”的是——他们不但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可以继续充当“知识教主”。萨特1939年从德国学习归来,得出结论说“法国和希特勒治下的德国情况差不多”;罗素在二战前极力推动英国单方面裁军和削减军备;萧伯纳上世纪三十年代访苏之后为斯大林唱赞歌;乔姆斯基曾经为红色高棉辩护;斯诺六十年代中访华后,坚定批驳了中国不久前曾出现饥荒的“谣言”……“知识分子的一个让人惊讶的特权,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

固然,知识分子并不是犯下最终罪行的人,事实上是那些,也只有那些手握权柄的人才能够造成严重的政治灾难。但是,政府的作为或者不作为——尤其在民主国家里——往往取决于舆论,而知识分子很大程度上掌握着舆论的风向。面对其鼓励或者默许、直接或间接推动的政治灾难,似乎鲜有知识分子像奥威尔、纪德那样事后站出来表达反思。他们中的多数要么默默转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要么继续以前的姿态但采用了一个温和的版本。当然,重要的不是“清算”某些个体在历史中的责任,而是那种知识自负加道德自负的思维方式,而这种思维方式——尽管已经转型成一种相对温和的版本,却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很大程度仍然是知识界的主流。从欧美“占领华尔街”运动中的仇富口号到委内瑞拉最近的“严惩奸商”运动,从好莱坞电影中的各种阴谋论情节到媒体报道普遍的意识形态偏见,我们都看到,人类从二十世纪波澜壮阔的灾难中学到的东西有多么的少。

当然,并不是说索维尔的观点可以被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首先,知识上的自负不仅仅是一个“左翼”现象。事实上,无论中西,不少右翼——尤其是“自由至上主义者”——也时常流露出“知识上的傲慢”。他们倾向于把还在争论中的一些观点——比如最低工资制导致失业率上升,比如福利制度导致经济低效,比如民主导致多数暴政——当作事实本身。更重要的是,他们经常混淆事实陈述与价值陈述,拒绝承认自己的言说背后存在着一定的价值取舍、而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很可能是拥有另一套价值排序而并非由于无知。

有趣的是,索维尔这样的“自发秩序派”崇尚试错和调整,反对以掌握了“终极真理”的名义对社会进行理性设计,但现在很多右翼知识分子恰恰通过对一系列理念宗教般的坚持,走向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理性设计观”——任何偏离这些“终极真理”的政策实验都被严厉贬斥。罗尔斯、桑德尔这样的名字常常激起条件反射般的敌意,平等、福利、全民医保这样的词语简直就是瘟疫。奥巴马?他简直就应该下地狱。反讽的是,对“经验主义”的坚持本身使其失去了对经验世界的开放性。仔细想来,经验主义真正的对立面其实并不是理性主义,而是教条主义。

其次,正如“占领华尔街运动”中著名的口号“我们属于99%”人为地割裂了经济体系中金融家、企业家和普通民众的关系,索维尔对“知识分子1%的精英知识和普通民众99%的寻常知识”的划分,也在知识分子和民众之间塑造了一种刻意的对立关系。索维尔整本书似乎在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本来存在一个朝着美好、正确方向前进的“自发扩展秩序”,但知识分子居高临下的干扰阻碍了这一进程。用这个逻辑来描述二十世纪所发生的众多重大事件,显然高估了知识精英和绝大多数民众之间的观念差距。在很大程度上,在积极推进政府自上而下干预经济和社会,或者实行孤立主义外交政策方面,民众本身比知识精英更加激进。比如,从进步主义时代到罗斯福新政时期,美国民众通过各种抗议示威、投票组党等方式表达了“国家干预经济、调节劳资关系和收入分配”的意愿,而美国的最高法院对这种“经济干预主义”的浪潮进行了最后的、也是悲剧性的抵抗。但在索维尔的笔下,似乎这一过程是由知识分子和“进步主义法官”引领的,民众只是被动地、无奈地接受了它。

当然,知识分子的观念肯定影响民众的观念——他们所提供的意识形态话语使一些团体乃至阶级的利益主张具有了伦理上的合法性,但毕竟,一定的观念也是因为契合了一定的现实基础——利益的同时也是伦理的基础——才可能具有巨大的市场。在某种意义上,索维尔,乃至哈耶克,难以解决的一个悖论是:当“自发扩展的秩序”在演进过程中衍生出自我否定的倾向时,当人们自发地反对“自发秩序”时,政治应当如何应对?似乎无论如何应对,都构成对“自发扩展的秩序”的嘲讽。这个悖论是悲剧性的,很难将其仅仅归咎于知识分子。如果说需要检讨人们对政府、对干预、对乌托邦构想的迷信的话,那也应该是整个社会一起而不仅仅是知识分子去进行这种检讨。

这就引出了索维尔观点中的第三个问题:他对经验的信奉与对理性的反感。固然,当事人的、现场的、具体的经验往往比知识分子或者政治家高高在上的认知更有实践智慧。比如之前提到的,警察关于开枪的知识比知识分子高高在上的评判更有实践意义,农民比远在白宫的总统更清楚应该在本地的土地上种什么庄稼,但问题在于,很多时候,哪怕是对同一个事件,经验本身也是多样的,甚至可能是相互矛盾的——哪怕在许多人体验中水深火热的“文革”,在某些人的记忆中还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呢——所以如何“截取”经验、处理经验,往往还是靠理性的力量。即使理性主义可能导致错误和灾难,克服这种“理性迷信”,也还需要理性本身的力量。如果人类只能通过经验进行学习,只有“见了棺材才掉泪”、“撞了南墙才回头”,只有死几千万人才认识到纳粹主义或者斯大林主义的残酷,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过于沉重的学习方式。这大约也是为什么理性并不是经验之外的事物——恰恰是经验告诉人们理性的意义。可以这样说,真正的理性并不是对经验的排斥,而是对经验的合理组织方式。

那么,如果知识分子热切的“责任感”曾经助长了如此之多的社会问题甚至灾难,是否意味着他们就应该停止对社会事务发言,回归专业性的书斋,对风起云涌的时代保持缄默呢?

我想索维尔的观点并非如此,否则他也没必要写这本书了。他自己也通过大量的书籍、文章参与到公共事务的讨论当中,甚至还在专业领域之外撰写了一本《美国种族简史》,而此书就连在中国也颇有市场。事实上,如果说整个二十世纪的西方,像萨特这样的误判法西斯主义和左翼思潮的知识分子太多了的话,没有多少人会认为像奥威尔这样警惕和批判极权主义的知识分子太多了,正如在二十世纪的中国,像郭沫若这样悲剧性的知识分子可能被认为太多了,但没有多少人会认为像顾准这种黑暗中的“守夜者”式的知识分子太多了。所以问题似乎不在于知识分子是否应该介入公共领域,而在于应该基于什么样的原则、以什么样的方式介入。

如果知识分子不应借助政府甚至极权的力量去实验总体性的乌托邦工程,那么他们的责任可能恰恰是抵御这种“终极解放”的诱惑、“人间天堂”的诱惑,以及去推行这种构想的极权的诱惑。他们的责任与其说是辅佐政治家进行“顶层设计”,不如说是勘定、守卫“社会智慧”发展的空间;与其说是推行一定的政治理念,不如说是限定政治的扩张,换言之,坚持一种“反政治的政治”。这并不意味着消极、被动等待,事实上“反政治的政治”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很可能意味着积极行动与言说——当洪水来袭时,人们需要积极地“筑堤”才能够抵御洪水的危害——换言之,消极自由需要积极行动来维护。政治行动恰恰是反政治的必要条件。

在这一过程中,保持专业性的工作是知识分子的显然责任。如前所述,将理念简化为空疏的口号,对经验事实的选择性失明,以道德讨伐甚至人身攻击替代知识讨论,是左翼右翼知识分子都经常犯下的错误。阿道司·赫胥黎曾戏称:“知识分子就是那些能发现比性更有趣事物的人。”套用这个句式,但表达一个不同的观点,也许可以说,“知识分子就是那些能发现比道德批判更有趣事物的人。”在很多情况下,知识分子并不是那种致力于“发现”新颖观点的人,而是用更扎实严谨的方式来论证“寻常”观点的人。知识分子的勇气也并不仅仅体现于创造和开拓的热情,更体现于对“工匠”之苦持久的承受。

但“专业性”并非真理的保证。在公共言说中,我们常常能碰到一些“理中客”,他们以“专业分析”、“技术流”的名义表达对“民粹主义”的藐视,但是,同一个领域里的不同专家经常持有不同观点这个事实本身——正如经济学大家曼昆和克鲁格曼持续的争论所揭示的——就说明了所谓“专业分析”并不是“客观真理”的保证。正如索维尔在书中试图指出的,社会现象总是有多元的、综合的因素在推动发展,某一个领域的专家可能对自己领域之外的东西全然陌生,所以任何人都很难拥有一个综合性的视角。马尔萨斯曾经预测,人口增长带来的粮食短缺只能依靠战争、瘟疫、饥荒来解决;生态学家埃利希曾预测,人类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就会出现导致几亿人死亡的大饥荒;政治经济学中的“世界体系”学派预言,在“不平等的世界分工体系”下,发展中国家几乎没有经济崛起的可能性……就对历史走向的判断而言,犯下最荒谬错误的经常是专家本人。视野深常常也意味着视野窄,专业性有时候可能恰恰是认知的障碍。对此缺乏自觉的意识,常常导致“专业知识分子”知识上的傲慢与褊狭。

也就是说,坚持专业性的同时,保持知识上的谦卑与开放性,是一个负责的知识分子的标识。这并非主张一种相对主义的认识论——每个知识分子尽可以有自己的主张,但知识上的审慎要求他们在有八分论据的时候不能持十分的观点。在社科人文领域,那种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知识少之又少,那些动辄被称为“常识”的知识,其实往往只是“我深信不疑的观点”而已。所以,知识上的谦卑并非基于认识上的相对主义,而是来源于知识分子职业上的诚实。
雷蒙·阿隆曾经将意识形态比做现代的宗教。尽管1955年他写下《知识分子的鸦片》时,其主要批评对象是作为“宗教”的马克思主义,但他的分析其实可以应用于各种过于自负的意识形态。归根结底,极权的诱惑来自于确定性的诱惑,“对少数精英的归属感,整个历史和我们自身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位置和感觉的一种封闭体系所提供的安全感,在当前行动中将过去和未来连接在一起的骄傲感,这一切都激励和支撑着真正的信徒”。面对这种诱惑,他本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当时法国知识界孤独的“另类”——给自己设定的责任是:“如果宽容来源于怀疑,那么我们将教育人们怀疑一切模式和乌托邦,拒绝一切拯救和灾难的预言者。”这种“平息狂热的怀疑主义”今天听来也许并不新颖,但每个曾经、正在与“确定性的诱惑”搏斗的知识分子都知道,这一永无止境的抗争是多么的艰辛。

明镜网 刘瑜,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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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10 10:02:26
博主注:下面这段评论来自tree123456,一个典型国家社会主义的代表,可供参考:

把事物绝对化的人, 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无知, ,“韬光养晦”的中国对外战略也不例外.中国的任和国家发展战略的制定绝对不能违背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的发展规律..

所谓 “韬光养晦”,不过是把中国的改革开放, 把残酷的国家资本原始积累的范围定义在国家内部而已. 这是30年前中国当时的国力和面临的具体条件不得已而为之的. 而西方国家是通过对外武力殖民扩张等手段完成的.

资本主义经济模式飞速发展的过程就是贫富差距不断地, 迅速地扩大的过程, 这一过程必将伴随着阶级矛盾的日趋尖锐. 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日趋严重, 在这个过程中, 整个国家, 与一个普通人一样, 只能替"别人"打工!!!这便是为什么全球到处都是"中国制造"的原因.而一个国家帮别人打工的过程必然是自己血汗消耗的过程. 只不过, 这里代替血汗的是国家环境的污染, 社会矛盾的激化,自然生态的毁灭性破坏..................................等!!!

非常显然, 当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达到一定的阶段, 不利用国家国力的不断加强而逐渐改变发展过程中的战略战术, 把国家内部日趋尖锐的矛盾和问题对外转嫁, 中国将必死无疑.

可见,作者的所谓中国尚需, 100年时间 “韬光养晦” 纯粹属于自取灭亡的昏招,

无知, 幼稚, 荒唐. 除此之外, 只有别有用心!!!

非常显然, 当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达到一定的阶段, 如果不利用国家国力的不断增强而逐渐改变发展过程中的战略战术, 设法把国家内部日趋尖锐的矛盾和问题逐步对外转嫁, 而且, 还被别国将自己对外转嫁矛盾路给堵死, 那么, 中国将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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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act2 留言时间:2013-12-10 09:49:44
支持 - “韬光养晦符合全体中国人的永久利益,后者只符合少数军头的暂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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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黎老高 留言时间:2013-12-10 09:15:22
华东政大教师因政见不被续聘 显中共阳谋心态(图)
新闻来源: RFI 于 2013-12-10 9:46:29
今天(12月9日),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负责人代表学校约谈了该校教师张雪忠。这位负责人告知张,由于他写作《新常识》一书,及发表《2013反宪政逆流的根源及危险》等文章,在学校作出停课处理后,仍一直不能认识自己的“错误”,因此他将不再被续聘为学校教师,学校的最终决定将于近日作出。

张雪忠对外界透露。,当时,他当场表示,一所大学因为教师的思想和观点而对其进行政治迫害,这不但将成为一起严重的公共事件,而且还可能成为一桩截入史册的丑行。他希望,华政校方和学校领导能秉承法学教授的公正精神和专业良知,不要沦为政治权力的帮凶,更不要做出让华政蒙羞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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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黎老高 留言时间:2013-12-10 08:08:09
你还顶嘴!学者与我无关,我手艺人。党国学者学贼牛毛焉付如今局面,精神沦陷区的周孝正同志敢说人话多难?结果你还为暴政屠夫忧心和出馊主意?公论啥时皆早有,而难的是——不妥协与担当!读书看来与你来没用,你看你这网上两面不是人。下回发篇腻糊雾霾宪政的文章。大家再来公论你?让二毛五毛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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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10 06:50:56
巴黎老高是想借这句话教训我,是吧?自有公论了,哈哈。


周孝正:一流学者是把本专业的知识让老百姓听明白,二流学者是本专业的人能听明白,别人一概听不懂,三流学者是自己搞明白了但表达不出来,四流学者是自己没明白,就别提表达了,不入流的学者是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呢,就敢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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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黎老高 留言时间:2013-12-09 18:11:45
可悲的施老头也梦呓啦!浪费不少自由世界的油米盐!那边那个老鹰该把天灵盖给你刨一下,去读柏杨的书,要不听听看沦陷区周孝正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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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09 15:36:49
嘎拉哈好!心态是一个问题,需要持之以恒纠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是否要拥护新中央放弃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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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09 10:05:26
五分,如果大家都承认韬光养晦智慧,就劝习大大不要再去四处树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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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化 留言时间:2013-12-09 10:03:40
同意pumbaa的第二段。这里说的智慧,指的是国际战略。而现领导人缺乏这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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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umbaa 留言时间:2013-12-09 09:29:23
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最多不过是小聪明,小权术,小计算而已。

真正的智慧,即所谓的大智若愚。
要顺应历史潮流,给自己的国民予基本做人的权利,让自己的社会有起码的公平正义;将自己的文化,融入世界文明的巨流,同时接纳世界文化的优秀部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就这么简简单单开放怀抱,按着规矩做事。这才是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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