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色”的黑白照
還記得,你是什麼時候和黑白照片“告別”的嗎?
在中國,它發生在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它發生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是很自然的。就在那幾年,一層像是多年來一直蒙住中國大地的黑灰色的紗布,被慢慢地揭開了。多年來凍僵的肌膚,緩慢地見紅變暖了。而我,和這裡的不少網友,就是在那個“漸變”的時候出國闖蕩的。我大概不會說錯,我們這些人,在國內上學的畢業證書上,用的照片是黑白的。當初來美國時用的中國護照,那上面的照片大概也是黑白的。
我至今留着的, 上大學時,學生證上的照片,當然也是黑白的。這個學生證和上面的黑白照片,後面還有小故事要跟大家講。

在八十年代之前,每天由我們的視覺,傳遞到腦海里而留下的印記,大都是藍灰和黑色的。我們讀的課本,看的書,有插圖的話,也是黑白的。報紙是鉛印的,看電影電視多半也是黑白的。就是看真活人,那個時候連姑娘都灰頭土臉,也跟黑白的差不多。
記得就在我們上大學的時候,社面上開始出現了很多有“彩色”的畫報和雜誌。停刊了十幾年又復刊的《大眾電影》,就是其中一個。當然,那個時候,很少有人能花得起錢去買雜誌。於是,對於我們學生來說,晚自習時,在校圖書館,就是看那些雜誌的好機會了。在圖書館借雜誌的時候,你得把學生證抵押在圖書管理員那裡。
那個時候上大學,從一大早到下午,一般要上完六節課。聽了一天的課後,每天下午,總要打打球,流一身汗。接着還要去學校食堂擁擠一陣。吃飽了肚,回宿舍洗一把臉,提着書包、暖壺,就奔校圖書館上晚自習去了。
傍晚,在上晚自習之前,是我們的腦力和體力感到最疲乏的時候。也是校園相對寧靜的時候。一整天當頭的夕陽也失去了她原有的驕橫,有氣無力地把餘輝斜射下來。微微發紅的光,拖着長長的樓影;穿過微風下晃動的樹葉,斑斑點點,散落在校園的小路上。不一會兒,三三兩兩的人群開始從四面八方,湧向圖書館的大門。大家都拖拉着腳步,顯得十分散漫。只有新入學的學生,會急急忙忙去為自己和朋友搶占好位子。 校圖書館的閱覽廳里,燈光通明。那些幸運的、成雙成對的伴侶,就像是已經飽和、穩定的化合物,躲着熟悉的同學,把“夫妻店”,一般都“開設”在廳里的幾個角落。其他人,好比自由電子,無規則地分布在大廳里,不時有穿梭、碰撞。來這裡作晚自習的大部分人,是從看那些報刊雜誌開始的。當然,有些人是一直看到晚自習結束的時候。
有天晚上,閱覽廳與往常一樣,一陣騷動後,大家都開始安靜地讀書。這時,我們班上的一位大姐,來到我桌邊跟我借學生證。說是想多借幾本雜誌。正趕上那天晚上我作業多,就把學生證給了她。 很快三個小時過去了,在閱覽廳關閉之前,大姐把我的學生證歸還給了我。
就在事後那一周的星期四,我收到了意外的約會。我們正上着《電動力學》課時,有人給我傳來了一張紙條。我打開卷着的小紙條。看到上面寫着:
“我約你一起看電影。星期六下午3點,北海公園門前見。”
小紙條的落款:喬。
我認識這位姓喬的女生。她是個開朗、活潑,直爽的女孩子。她好像總是在附近不遠,因為常常能聽到她的笑聲。她愛穿裙子。站着的時候,永遠是婷婷屹立,端莊,透着貴小姐的氣質。她愛唱歌,有一副好嗓音。她五官端正,精緻,秀麗。更讓人喜愛的是她的那雙丹鳳眼,很獨特…。 課堂授課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抬頭看到講《電動》老師的嘴巴在動。他還在講如何用積分法求空間非均勻磁場的總磁通的例子。同學們都在注意力集中地聽課。我左右張望,發現並沒有人留意到我收到了約會的條子。我把條子收了起來,心神不定的上完了那堂課。
星期六下午,我們在北海公園南門見面。初次單獨交談,談的大都是班裡的人和事。 幾天后,我送我大哥去火車站,喬也跟着去了。回來的路上,談話更輕鬆,內容也更隨便些。她跟我提起了我的學生證。 她說,上星期,在校圖書館閱覽廳,是她讓大姐跟我借學生證的。她還說,她接過我的學生證後,偷偷地溜出閱覽廳。穿過校園,出了校門。她乘坐公共汽車,中間又轉換另一路車,回到了家。她給她父母看過我的學生證上的照片,大概聊了一小會兒, 又原路回到了校園。 聽到她的講述後,我真感到有點兒驚訝。身邊看似溫柔的女子,卻又是如此膽大。三小時內,在我的眼皮底下,周密計劃和執行了這樣一個“陰謀”。而我,居然一無所知。
那個時代的青年男女,談戀愛,是不是很特別?從父母代辦,朋友介紹過度到自己勇敢追求,外加父母的認可。
聽完我的故事,您是不是在灰黑白的大背景中,看到了淡淡溫暖的一抹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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