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為“難民”的經歷（6）

在大規模搶奪軍隊的武器後，這座城市和周圍地區的武鬥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前夜一場惡鬥之後，第二天，在城裡就會看到被打敗一方的屍體被陳列。路邊榕樹下，死人跪着被反綁在樹幹上。我當時沒敢，姐姐也不讓我去看，但是還是看到了地上，從一圈圈觀望人群的腳下淌出來的，已經發黑髮出醒臭的血。城裡無軌電車電線上，像掛死豬肉一樣掛着一串死人。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麼僅僅因為觀點不同就一定要把對方置於死地？他們最後發展到殺紅了眼，奪走他人性命竟成了“家常便飯”一樣，還因此殺傷了大量的無辜。

我們不少人都感到，這個地方再也不能久留了。反正也沒人管了，大家都各自尋路逃命。記得“逃亡”的那天，我坐的公共汽車行駛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突然槍聲四起，汽車司機把車停下，把所有的門打開後就自個兒跑開了。我趕忙拿着行李，一筒捲起來的棉被，下車跑到了路邊。我在一個商店前走廊的大柱子後面，用棉被擋着身體躲着。一直等到槍聲停下來，接着上車去火車站。

火車站裡逃難的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的。我姐姐先上了車，找到座位後，開車窗讓我爬進了車廂。火車開開停停，從一派占據的領地開到另一派占據的領地。一會兒有提着馬刀的人上車來抓逃串的階級敵人，一會兒從車窗看到我們坐的火車緩緩地行駛過由重武器把持的關口。看到那一個個對準火車車廂的槍口，我們都十分地害怕。看到在我們頭上晃來晃去的馬刀，更使人膽顫心驚。火車開到目的地用了幾乎一個星期。車上的“服務”是可想而知的。我開始只能把杯子伸出窗外接雨水喝，離開武鬥嚴重的區域後才勉強能買到吃喝的東西。

我們終於逃脫了災難和死亡，這一經歷對我後來的人生產生了很深刻的影響。                                                                                                                                           （完）

2015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