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德沃夏克
元月初,在波士顿 Symphony Hall 听一场音乐会。末了,我走到舞台和年轻的钢琴家聊了一会儿。离开时,大厅内已经是空荡荡。 走到剧场门口,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我赶忙竖起大衣领子,刚要拔腿离去,一眼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老头,好像是睡着了。 这么冷的天,他会冻坏的。我靠近他,腑下身子,轻轻地捅了一下老人。刚要张口问话,老头抬起了头。我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德沃夏克吗! 不容分说,我一把把他拽起来,挽着老人,离开剧场,走到我的车前,开门请他上了车。 8 September 1841 – 1 May 1904 看到这儿,有读者会问:What made you so sure 是德沃夏克? 看看上边的照片,我会认错吗?不错,在北美,胡刺拉差的老头很多。可是除了他,有那位打着那样的领结呢?而且是在Symphony Hall碰到的? 不会错,就是老夏。 车开出了几分钟,老先生一句话没说,静静地坐在车后座上…。 他和我相隔96年来到美国。一百年前,他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在纽约演出。正是他,以音乐的方式传播了 “新世界”的消息,用他那浓浓思乡念国的情怀,以神妙美丽的旋律,诉说了来美国的移民们,对故乡无限的眷恋之情。 我从后视镜看了下老头,他好像又睡着了。 这老先生是不是记错了时间,怎么穿越穿到了波士顿?年记怎么大了,哪怕找个春天、秋天来穿越,不是更好。非挑冬天来。你瞧把他冻的,一定是还没缓过来。 我不想打扰他,便把郎郎的 CD 挑了出来。把音响调试屏幕上两个喇叭的icons,调到了老先生两个耳朵在空间所处位置的两旁...。
听到音乐声,老德沃夏克脸上的肌肉开始微微的抽动起来。没一会儿,突然,他睁开双眼,说道:“这是什么?” “郎郎弹奏老柴的钢琴协奏曲呀” 我连忙回答。 “谁是郎郎,谁是老柴?” “柴可夫斯基。” “老柴他在那儿?”老德沃夏克几乎是从车座背上弹了起来。 我说:“别急,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后我们再慢慢说。” 一到家,我把老德沃夏克请进了客厅。示意我太太到厨房给老人家准备点儿吃的。
老德沃夏克差不多是瘫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了临近老德沃夏克的另一座沙发上。 我轻轻地挪了挪沙发,凑到他跟前,说:“德沃夏克先生,您的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我告诉他,在中国上大学时,有个叫郑小瑛的女指挥家,到我们学校作了关于作曲家比才的代表作品——歌剧《卡门》的讲座。我们班上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听了以后,立马和她的男朋友断了关系。据说她要去寻找她的埃斯卡米里奥 (Toreador Escamillo)。可见曲子的力量有多大? 那个比才,还有您,太伟大了! 老德沃夏克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我告诉他,是李德伦把第九介绍给了我。是第九把我领到了北美这块土地。我说,您那圆号,英国管和管弦乐的组合,真是绝妙无比。第一乐章的主题主曲,还有那《思乡曲》...。 老先生两条腿直直地向前伸出,胳膊放在抚手上,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他微微地睁开眼皮,斜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懂什么?
我把阿巴多指挥演奏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交响曲 – 自新大陆》的录像,放映在他对面的电视屏幕上...。
演到第二乐章时,德沃夏克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指着他手上端着的碗,问:“这是什么,真好吃。” “元霄呀”,我回答。 窗外飘着雪,美丽而充满乡愁的旋律在客厅里回响...。在这样的日子里,如何不思乡? 哦,请不要打断我,有德沃夏克陪着,在梦中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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