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ley与友人四处搜购防御装备,送给前线青年。香港《苹果》 香港近3个月来的「逆权运动」,前线学生的进步速度惊人,做出很多连大人都未必想到,或想到也未必敢做的事。然而,大人们虽未能陪他们一起冲在最前面,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割席」(划清界线),在背后默默为他们伸出援手。 在跨国公司任职的Ashley(化名),几乎每个月都要到外地出差,工作虽然忙,但仍然很关心逆权运动的事态发展。眼见警方滥权滥捕滥打越来越严重,每当有民众活动,不论是否合法,警方到最后总会以武力驱赶,乱放催泪弹,「看到前线全都是十几廿岁的年轻人,他们最初只是戴些没太大效用的口罩,例如N95或普通感冒用口罩,如果你曾出去(参加示威),就会发觉完全抵挡不到。我自己都做过急救站,曾近距离吸到催泪烟,足足咳了一个星期。就像学小提琴一样,琴会越买越贵,口罩也一样,我们身为大人,有资源时,是否应该做些事帮年轻人提升装备,让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受伤呢?」 对十几廿岁的年轻人来说,几百元港币不是小数目,经常买完装备后就要挨饿,Ashley和朋友最初想过拿钱给他们买物资,但都被年轻人拒绝,「前线已经常被指收钱去冲击,所以他们很怕任何涉及金钱的事。」就算他们有能力去(五金店聚集的)新填地街买装备,但有时刚走出店铺就会有便衣查身份证,哪怕只买了一个口罩,都可能会被警察指控怀疑即将参与非法活动,甚至被没收所有物品。 「我们听到这些都很生气,警察其实无权夺取市民财物。后来想到其实我们这些四十来岁的人拿着物资会比较安全,起码我们看上去是个大婶、OL、大叔,未必会被查。当然,说不怕一定不可能,一样都会担心,但你会觉得一定要做,不可以只让年轻人去做。」 最初买防御装备的钱,都是由Ashley和朋友自掏荷包,但他们发现五金店都已经很缺货,因为人人都买。后来,Ashley透过通讯软体认识到一群来自不同行业,同样需要经常到外地出差的人,大家开始商讨可以如何为示威运动出一分力,「想到其实可以利用我们经常出差的优势,去外地买物资回来,再供应给年轻人,而不是和其他香港人抢货。我们去过英国、美国、加拿大及澳洲买口罩、眼罩,头盔之前就有台湾人热心捐了几百个,有些人帮忙带回港,但头盔很难携带,行李箱每次放得不多,我们一群人前后应该都运了不下二十次。」 Ashley有朋友早年已移民欧洲,逆权运动本来与他无关,但先前无意中知道Ashley帮忙组织及搜集物资后,就主动给了她一万元港币(约4万元台币)去买物资给前线,「那一刻很感动,会觉得不可以辜负对方好意,会到处比价,尽量省钱,务求买到最多的物资。」 到后来,他们在网上及其他通讯软体认识了住在外地的香港人,逆权运动同样令他们很愤怒,Ashley发现他们都自己集资买了些物资放在家,一直想找人带回港,自此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我们去到当地不用再开车到处找,他们熟路,就一早订好货,等我们去到当地,就把物资交给我们,大家像蚂蚁搬家一样带回来,但其实每次都不敢携带很多,每款十几二十个而已。」 六月初逆权运动刚开始时,活动集中在政府总部一带,坊间还有物资站,当时会有义工轮流24小时看守,后来活动遍地开花,延伸至18区,物资站不再,改为物资组义工各自带回家保管。Ashley听过最夸张的是,有人家中积存了五、六十个头盔。每当有大型活动,要将物资送到前线,Ashley形容交收过程像做贼,「我们会用(不必登记身分的)储值电话卡或Telegram联络,再找些地方,例如垃圾站交收,就像影剧里交赎金一样,我放下后,你再去拿。每次做我都会觉得自己很荒谬。有次印象很深刻的,我放下后离开,对方应该知道我在附近,他很大声向天说多谢,听到他的声音是很年轻,应该只有十几岁。其实那些只是眼罩、口罩、头盔,随处都买到,又不是白粉(毒品),为甚么要做到这样?就像过街老鼠,但为了保护自己,也没有办法。」 经此一役,Ashley对年轻人的观感也改变了许多,「以前经常觉得新一代吃不了苦,由外佣带大,什么都不会做。又有很多人说香港女孩是「港女」(泛指自我中心、拜金、有公主病的香港女性),但其实这次前线很多女生,她们很勇猛、体力又好,完全不怕,我都刮目相看。最初有一次在物资站,有些退热贴用完,晒了一整天都霉了,我说丢了它吧,但有个十五、六岁的女生说不可以,她要拿回家再冰过重用,她说因为这些物资是人家赠送,专程拿来金钟给他们,不能浪费。这一代年轻人应该很多都是在富裕环境中长大,我真的没想过一张别人赠送的退热贴,她都会那么珍惜」。 对比起年轻人,四十出头的Ashley自嘲已是「废老」,就算全副装备去到前线,跑得也没年轻人快。她曾在活动期间遇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叫她万一有事就先走,不要走在最前,冲击留待年轻人去做,「他知道我有小孩后更说,不可以退缩,一定要赢,否则就是由再下一代的小朋友去承受。唉,当事情发生了两个多月,情况已变得这么差的时候,不要再说十年后会变成怎样,到时可能街上隔一公尺就有一根智能灯柱,就算戴上口罩都能马上认出你。」 Ashley又记得6月21日曾有年轻人发起不合作运动,包围警署和税务大楼,虽然她和朋友都不知道当天是做什么,但都考虑过去做支援。犹豫之际,有个朋友说了一句,令她当头棒喝,「他说『仔大仔世界(孩子长大了世界是他们的),他叫我们做什么就做吧。』我又想想,之前有政府高官说年轻人狡猾,玩Telegram和不同的讨论区,听到她这样说你就会明白,原来有些人真的脱节到这地步。现今世代不一样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向新一代学习。」 Ashley说,不论政见如何,相信香港人在这两个月一定过得不愉快,但事情发展至今,她相信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为何十几岁的人突然要承受这些呢?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这些『废老』多年来没什么建树,可能有关心政治的,但充其量只是每年七一去游行、六四去静坐,做完觉得够了,没有理由去冲击。这可能就是我们种下的因,正因为没做过什么,变成要由现今的年轻人去做。我们这个年龄层的人,最近一定是讨论移民与否,但不是走了事情就完结,就算我和孩子可以逃得过,身边总有些亲友未必有能力走,他们又怎么办?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总之能做多少算多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都要抗争下去,不要轻易放弃。」 https:///2019/0831/1336687.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