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伟论道】以巴之争，两国方案是唯一正当出路，但可能永远走不通

 以哈冲突已经一个月了。笔者已经写过一篇文章介绍背景，现在似乎可以对现状发表一些评论了。

现状是：在以色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似乎一切都在沿着最可能的轨迹发展。一如既往，以色列凭借其一直拥有的压倒性的军事优势，在进行必然的疯狂报复。

笔者并不支持任何恐怖主义行为，也赞同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的认定，这次袭击“并非凭空发生”。世界公论，以色列有权自卫，但它现在严重地防卫过当。报复不成比例，伤及过量无辜。联合国大会10月27日通过了要求停火的决议。反对决议的只有区区14国，其中只有美以两国是有份量的国家。而几乎所有的美以盟邦不是选择了弃权，就是选择了支持停火。

世界各地都有浩荡的示威游行发生，，一如当年美国计划打进伊拉克之时，以11号在英国伦敦发生的30万人规模为最。可惜结果也类似，就是然并卵。这一切都并未阻止以色列打进加沙，顶多能让以色列进行暂时的人道停火，让救援物资可以少量进入，让北加沙的平民可以继续撤出。北部加沙还有多少平民，并无报道。估计随着时日继续迁延，很快会所剩无几。

那么北加沙很快就会只剩下躲在地道中的哈马斯战士，以色列的军队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竭尽所能地把那里的哈马斯抵抗力量连根拔起。能不能如愿以偿，各方报道有冲突，真实结果，还需进一步观察。

现在南部加沙一半的土地承载了双倍的人口。但自然也隐藏着很大一部分的哈马斯武装力量。以色列军队会不会打进南加沙，现在还不知道。最大的难题是，以方无法要求南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再度撤往任何地方，除非他们要侵犯埃及的主权，把200万加沙人赶进西奈半岛的沙漠。

但是，如果不也在南加沙做类似北加沙的彻底清剿，哈马斯显然不可能被斩草除根。事实上，只要加沙人民还在，哈马斯大体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退一万步，他们把加沙人民赶到西奈，那里能不变成一个新的加沙吗？

以色列已经在考虑战后长期占领加沙。具体如何占领，现在还没有轮廓。但显而易见，至少会完全废止加沙的任何哪怕是完全的傀儡政府的所有治安权力。这些都会被以色列占领军独享。即使这样，治安战还是难免，但至少10月7号那种规模的有组织出击，就极难发生了。而且笔者推测，以色列很有可能把已经或将要成为无人区的北部加沙吞为己有。这样的事，对以色列真的不新鲜。战争若是赢了，能不要一些战利品吗？以色列现在控制的土地面积，不就是这样在一次一次的战争中用火与血赢来的吗？

看几十年的历史路径，从阿以冲突，巴以冲突，到哈以冲突，规模的确是越来越小。不认真实施两国方案，不归还足够的侵占土地来换取和平，以色列的确是不可能真正得到安宁，但犹太人看来就是打算这样过下去了。哈马斯这一次突击，以色列只是大伤颜面，但并没有大伤元气耶！十年来这么一次，他们好像承受得起。不是反抗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小了吗？以色列人可能就是觉得土地比安全更重要。宁要更多土地，不惜牺牲部分安全！

阿拉伯人的舆论战的确算是打得不错。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在一堵坚硬的高墙和一只撞向它的鸡蛋之间，我会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平均起来的世人，的确会有这种天然的道德良心。所以当今世界上的示威游行，还是挺巴勒斯坦人的为多。

但是世上还流行这另一句似乎更能得到实证的话，就是：拳头大道理长。说得更赤裸裸，就是：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以色列似乎并不在乎得道多助还是失道寡助，只要有美国一个国家支持它就足矣。而美国是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它的，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人说美国已经被以色列绑架。笔者看，这离事实不远。

在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的主体被先后剿灭之后（其余绪且不论），伊斯兰极端国际恐怖主义有没有从根本上式微，现在还有争论。但以前那种动辄上百人的伤亡的大规模恐袭，的确已经多年没有发生，今后再发生的概率，笔者估计，也是在继续减少。但是，无论对西方，还是对以色列，为了把这种伤痛缩限到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面对巴勒斯坦人，软硬兼施，恩威并著，总是错不了的。

夺走了你绝大部分的土地，像当年欧洲移民对付美洲印第安人一样，给你留一块保留地，让你在里面不至冻饿，你能满意吗？这好比，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再丢给你几包创可贴。以色列人希望巴勒斯坦人就此好好疗伤，不要再有任何怨怼。但是，巴勒斯坦人/阿拉伯人/穆斯林/乃至一般的世人很难这样想。

笔者在这里想引用一个中国人稔熟于心的三国故事，就是诸葛亮在北伐之前，采纳就是那个因街亭失守被迫挥泪斩去的马谡之计，对不停反叛的南蛮 “攻心为上，七擒七纵”，终于赢得南蛮领袖孟获的心服口服，称“南人不复反矣。”

当年蒙古人大军横扫中亚时，对不降者，那就是屠城。现在这样的事，当然不可能再重复。对以色列而言，其次的理想方案，就是把巴勒斯坦人全数驱逐到周边国家中，让他们融入那些国家，就不再存在巴勒斯坦难民和土地的问题。可惜的是，周边国家都不肯配合，认为那是中了以色列的灭国奸计。于是，巴勒斯坦人成了永久的难民。从1947/1967年算起，都已经超过50/70年，儿子孙子都长大了，依然是难民。终身制的难民的生涯，如何可恋？那么既然生无可恋，则死又何惧？这是不是伊斯兰恐怖主义的症结所在？而要解决这个问题，仅靠武力镇压能成吗？哈马斯这次出击，难道不是他们的绝望之举吗？

从道义和法理上来讲，两国方案，以土地换和平，当然是唯一的正当出路。这个出路也得到美国、中国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支持。不支持者，仅当事者之一的以色列。但是从古至今，国土和人民，哪个不是在火与血中诞生呢？你有再多的道理，打不赢还是无法说话。比如伊拉克的萨达姆，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没有参与基地组织的活动，不是还是被吊死了吗？这就是阿以/巴以/哈以冲突的另一个症结之所在。这也决定了，这条看似天公地道的出路，很可能在事实上，永远走不通。  当代社会，已经给强权真理披上了好几层面纱。但说到底，那些还是只是面纱。利益一旦牵扯大了，面纱随时可以被戳穿，丢弃。

这次战争以后，巴以之争将如何演化，还要取决于在加沙的战事如何发展。哈马斯的地道战能否再现中国当年抗日战争中的神威，以色列的温压弹等新式武器能不能把地道战这种非常规战法彻底击败，都还有待观察。如果哈马斯显得还有抵抗能力，以色列无法如愿把他们清剿，对重启那个已备以色列延宕多年的“两国方案”，就会有新的动力出现。因为依现状，以色列得不到它必须要的和平。如果以色列真的把哈马斯彻底打趴下，以色列完全可能对这个“两国方案”继续不屑一顾。

如果谈判重启，让以色列在西岸撤出一些定居点，让巴勒斯坦有一块能够连在一起的国土，似乎还是可能的。但要以色列人退出东耶路撒冷，按联合国决议，让巴勒斯坦在那里建都，笔者认为，以色列人宁愿再打几场战争，也不会认可的。但是，巴勒斯坦人，能接受那样一个委屈的结局吗？那么，这个问题，今后依然是无解咯？也不尽然。这还要等待国际大局面的可能的演变。

西方简单地可以分解为欧洲和北美两个部分。欧洲的衰落的确明显，但美国似乎还很能撑数十年呢。在美国的势力，现在主要是军事和外交势力彻底退出中东之前，以色列且可以继续撑下去。那个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媾和的势头，可能也只是暂时中断而已。

但是美国已经不需要进口石油，它在中东就失去了最主要的经济利益。事实上，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军事存在，比起十几年前国际反恐的高潮期，已经大为缩减。下届总统若是特朗普，他必会继续缩减美国在那里的军事存在。

十数年，至多数十年内，美国，欧洲和以色列都面临一个类似的人口结构的非欧化的过程。这个过程，好像极难逆转。其对西方生命力的维持，似乎绝不是一个利好。而于此并行，东亚的崛起，依名气越来越大的新加坡印度裔学者马凯硕的说法，叫做新CIA（Chine/Indu/Asean-中国/印度/东盟）的共同崛起，似乎还是不可阻挡。其政治后果，现在细言，还为时过早。十数，至多二十数年之后，在那个新的国际大环境出现以后，中东的局面，以巴之争，又会如何演化，我们且可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