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德沃夏克
月初,在波士頓 symphony hall 聽音樂會。末了,和年輕的鋼琴家聊了會兒,離開時,大廳內已經是空蕩蕩。
走到劇場門口,突然一陣冷風吹來,我趕忙豎起大衣領子,剛要拔腿離去,看到門口坐着一個老頭,好像是睡着了。我想,這麼冷的天,會凍壞的。我腑下身子,捅了一下老人。剛要張口說話,老頭抬起了頭。我一看,嚇了一跳。這不是德沃夏克嗎!不容分說,我一把把他拽起來,請他上了車。
看到這兒,有讀者會問:What made you so sure 是德沃夏克?
看看左邊的照片,我會認錯嗎?不錯,在北美,胡刺拉差的老 頭很多。可是除了他,有那位打着那樣的領結呢?而且是在symphony hall 碰到的? 沒錯,是老夏。
車開出了幾分鐘,老先生一句話沒說。
他和我相隔96年來到美國。一百年前,他的《e小調第九交響曲》在紐約演出。正是他,以音樂的方式傳播了 “新世界”的消息,用他那濃濃思鄉念國的情懷,以神妙美麗的旋律,訴說了移民們對故鄉無限的眷戀之情。
從後視鏡看,老頭好像又睡着了。這老先生是不是記錯了時間,穿越穿到了波士頓?年記怎麼大,找個春天、秋天來穿越,多好。非挑冬天來。你瞧把他凍的,一定是還沒緩過來。我不想打擾他,便把郎郎的 CD 挑了出來。把音響調試屏幕上兩個喇叭 icons,調到了老先生兩個耳朵在空間所處位置的兩旁...。
聽到聲音,老德沃夏克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抽動起來,睜開眼睛說:“這是什麼?” “郎郎彈奏老柴的鋼琴協奏曲呀” 我連忙回答。 “誰是郎郎,誰是老柴?” “柴可夫斯基。” “老柴他在那兒?”老德沃夏克幾乎是從車座背上彈了起來。 我說:“別急,馬上就到家了。到家後我們再慢慢說。”
一到家,我把老德沃夏克請進了客廳。示意太太到廚房準備點兒吃的。 老德沃夏克差不多是癱坐在沙發上。我坐在了臨近老德沃夏克的另一座沙發上。 我說:“德沃夏克先生,您的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我實在是太喜歡了!” 我告訴他,在中國上大學時,有個叫鄭小瑛的女指揮家,到我們學校作了關於作曲家比才的代表作品——歌劇《卡門》的講座。班上一個不起眼的女生,聽了以後,立馬和她的男朋友斷了關係。據說她要去尋找她的埃斯卡米里奧 (Toreador Escamillo)。可見曲子的力量有多大? 老德沃夏克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我告訴他,是李德倫把第九介紹給了我。是第九把我領到了北美這塊土地。我說,您那圓號,英國管和管弦樂的組合,真是絕妙無比。第一樂章的主題主曲,還有那《思鄉曲》...。
老先生兩條腿直直地向前伸出,胳膊放在撫手上,支撐着整個身體的重量。他微微地睜開眼皮,斜了我一眼。好像在說,你懂什麼?
我把阿巴多指揮演奏德沃夏克《e小調第九交響曲 – 自新大陸》的錄像,放映在他對面的電視屏幕上...。
演到第二樂章時,德沃夏克輕輕地推了我一下,指着他手上端着的碗,問:“這是什麼,真好吃。” “元霄呀”,我回答。
窗外飄着雪,美麗而充滿鄉愁的旋律在客廳里迴響...。在這樣的日子裡,如何不思鄉? 哦,請不要打斷我,有德沃夏克陪着,在夢中思鄉...。
別忘了給阿巴多,多多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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