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流行的中國政治倫理 無論在社會生活還是政治生活中，中國人心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好人情
結」。所謂好人情結， 簡單歸結一句話就是「好人決定論」， 天下的規則或治亂， 一切的一切， 只能靠好人來實現。有了好人， 一切就都好了； 沒有好人，
一切就都糟了。小到個人前途， 大到國家命运，只要有了好人的保駕，萬事不愁，天下太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中國的政治體系、權力架構、社會运作， 千百年來都被「好人情結」左右，「青天老爺」，「開明君主」，「偉大領袖」輪番載譽歷史，千古不衰。 如果問到什麼樣的人才是好人，恐怕誰也講不清楚。因為這只是一個「情結」，一種情緒或直感而已，沒有被抽象為理論，上昇到理性。拿講不清楚的事 情來說事，這大概也是「中國特色」之一。照一般人心目中的好人標準，我想不外乎於：長相要面目慈善，獐頭鼠目不行；說話要四平八穩，沒有棱角把柄；做起事 情來，應該誰都不得罪，八面玲瓏。好人要敢於懲治壞人。那麼誰是壞人呢？也沒有一定標準，反正只要好人說是壞人，那就一定是壞人。這就是千百年來流行的中 國政治倫理、政治規則和政治遊戲。 沒有法律保障便會壞人當道 中共剛開過十七屆五中全會，增補習近平為軍委副主席，這意示著習被正式列為接班人，將在十八大成為下一屆中國領袖。海外的中文評論，無不濃墨重 筆圍繞著習是不是一個好人。有人根據習的經歷來推算。習曾經當過知青，做過基層領導，也許會由此而親民，做一個當然的「人民領袖」。有人根據習的家庭來推 算，說習只有一個女兒，曾在國外留學，搞的不是金融實業，也不想成為億萬富翁，所以家族可能會比較廉潔，進而他本人對層層節節的腐敗官僚體系可能敢下重 手。那種情深意切盼望好人的情結，躍然紙上。 前一段時間圍繞溫家寶撰文紀念胡耀邦，中國大陸精英中也持續了一陣「好人熱」。胡耀邦的確是當代中國政治領袖中罕見的好人，除去容貌不夠岸然、 說話不夠圓滑，他非常接近中國人理想中的好人標準。胡耀邦的廉潔、親民、正義和公正，一直被當作美談。然而「好人無好報」，他的政治才華還沒有來得及施 展，就被逼死。《炎黃春秋》載文回首當年，胡耀邦在所謂的「五人生活會」上，被無視黨的組織程序、凌駕於中央之上的幾個老人猛批。其中一個老人正是被他一 手平反拯救出來的、已被毛澤東定性為「叛徒」的薄一波。會間休息時，耀邦一人獨自在走廊的窗前嚎啕大哭。二十年過去了，後人除了頓足惋惜，無可奈何。 除了胡耀邦的例子，還有一個趙紫陽。雖然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敢於公開紀念趙紫陽，在內心深處，我想不會有多少人把他當成分裂黨國的罪人。趙紫陽願 以政治生命為代價，拒絕手沾鮮血，是一個令人敬重的好人。同樣可以躋身於好人之列的還有一個華國鋒。如果不講政治理念，這位已經蓋棺定論的前黨政領袖，的 確沒有做什麼明顯的壞事。把這些「呓蝗A蓋」的好人一個個排下來，人們大致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好人是「靠不住」的，好人自找倒霉，於事無補。中國人心中的 「好人情結」，只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道理很簡單，如果沒有憲法法律的保障，無法無天的壞人一定勝過下不了狠心的好人。 從大陸暢行不衰的帝王戲來看，中國人在二十一世紀還沒有走出幾千年帝制的陰影。心理上很大程度依賴於靠不住的「好人」，則是另一佐證。我把這比 喻為，在打牌遊戲中，只靠莊家，不靠規則。打牌的莊家可以輪換，但規則不能擅改，一種把牌規的制定權交給「莊家」的遊戲是玩不下去的。硬要把這樣的牌打下 去，結果必然是不歡而散。 好規則可以彌補人不好的缺陷 政治的咦魍怼Ｖ灰驗閲笇O中山說了一句「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國人就無不以此為真理，照此演繹下去。按照世界通理，政治不是「管理眾人」而是 「眾人管理」之事，眾人是主語，不是賓語。誰打算管理民眾，誰就是「主民」，而不是「民主」。眾人的確不可能直接參與管理，但只要參與制定規則，就可以通 過規則來進行管理。規則也要由人操作，操作的人哪怕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好人，也不要緊，好的規則可以彌補人不好的缺陷，並把不好的人不斷淘汰出去。 美國的國父華盛頓，不是中國人概念中的好人。你看，他是個農場主，不但有剝削行為，還蓄奴。但是以華盛頓為代表的美國先賢們，提出了一套政治遊 戲規則，其中的要點在限制中央政府權力的無限擴張。當照此原則制定憲法，規範法律，政治就有序地咝衅饋砹恕v代美國總統裡，有好人，也有不怎麼好的人， 但是再不好的人，也無法打亂規則、改變規則。美國人對人不在意，只在意規則。 未來的中國，「人治」應盡速淡去。所有關心政治咦鞯闹袊耍瑧斒紫劝涯抗夥旁谌绾谓⒐娬J可的規則上。規則一開始不可能十全十美，只要體 現了民意，獲得了共識，就是好規則。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等提出的《零八憲章》，則是好規則的首選。用好規則來代替好人，將是中國的最終歸途。 《動向》二零一零年十一月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