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的是家小酒馆、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
因为门小屋低,里面有些暗,和大街上明媚的阳光形成强烈的反差,看不清里面的摆设。我停下脚步,正揉着眼睛,突然听到有人嚷嚷“我们能跟你照个相吗?”;这时眼睛开始适应,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右前方先是一张长方木桌、木桌上散落的酒杯里装着深色的液体,木桌后面的小转角沙发上挤了七八个人、齐刷刷地看着我。
“你们别急,先等我来一口啤酒,然后一个一个跟你们合影”,我笑答。
这时酒童过来,让牧嫂和我坐在里间贴门的地方,那里有一张一尺半见方的小桌,勉强能挤下两个人。
“有没有Westvleteren ?”,期待地问酒童。
“只有8”。
“太好了,先来一瓶”,我欣喜若狂。
此次修道院啤酒之旅最艰辛的就是寻找西思笃Westvleteren ,在布鲁塞尔先寻「颤动Delirium 」 不获,在「欢乐老时光Au Bon Vieux Temps 」则是先喜后悲、酒童先说有打开冰箱又说昨晚卖掉了最后一瓶;这家「布鲁日小馆‘t Brugs Beertje 」是最后的希望了。
欢乐老时光-布鲁塞尔
颤动-布鲁塞尔 布鲁日小馆
酒馆下午四点才开门。此时刚过四时、却已是酒客盈门。
西思笃酒瓶毫无装饰、看起来平淡无奇,远没有酒杯那么奢华。酒童当着我们打开、将瓶盖留下,然后高高举起酒瓶、一束丝带从瓶口倾泻而出,直直地落入酒杯,完全不似我们倒啤酒的时候要45度倾斜、贴着酒杯以免气泡跑光;酒落入厚重的敞口杯,涌起众多峰头;细小的气泡破碎,更多泡沫形成;一个峰头落下,却又从另一处冒出来;酒杯还在桌上,香气却已抵鼻腔。
我端起高脚杯、将鼻子凑过来,似模似样地嗅着,貌似不是菜鸟(这是在比利时泡吧学到的,修道院啤酒要一观二嗅三品)。这是浓郁的干果香,香味像是甘莓但又有无花果香,甚至有雅文邑白兰地的气味。
我酌了一小口,让酒留在嘴里。果香是不言而喻的,不过当气泡在舌苔上爆裂时,更多的味道涌现:先是水果糖的甜香,再是黑面包的苦香,最后是红酒的单宁香。
我看过一个修道院啤酒的讲座,主讲人说修道院啤酒有一个特点,酒倒出后温度、单宁(即酒花hops )、空气的交互作用造成气泡carbonation 和味道的不断变化,所以慢品为一大乐趣。
于是我开始四顾。
小馆名副其实。里外两进房间,外面一间略大,不过二十余平米、左首的吧台占了三分之一店面,跟传统比利时酒吧一样、吧台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酒杯,右首是一个转角沙发和一张大木桌,刚才那些吵着要和我合影的人已经不在了;里间更小,放了六张小方桌,墙上的装饰是老旧的招贴画,我坐的这张方桌后面是个凹台,上面看似杂乱的放着软木塞、酒杯、各色瓷罐和明信片。
小屋中间贴墙的一个高桌引起了我的注意。高桌窄长、乳白色,上方正中挂了一张三人照片,中间的主角胡子拉碴;右边挂着一张书本大小的照贴画、上下方印着两行字:Michael Jackson、We will miss you Beerhunter ,中间唯一的人物和三人照片的主角显然是同一个人,但肯定不是歌王迈克尔杰克逊。
此时恰好酒童经过,我好奇地问这个 Michael Jackson 是谁、有什么典故;酒童告诉我此人在啤酒界如雷贯耳、故事很多、 Google 一下吧,最后骄傲地说照片就是在这个酒馆、这个房间和这个地方拍的, 左边的那个人是酒馆的主人。酒童面部表情略带嘲讽、似乎是说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讪讪地拍了几张照片,回到我的小桌接着喝。
这是我喝过的第七款修道院啤酒了,西思笃的味道是最复杂的,而时效让西思笃更圆润芳醇,此时更似太妃糖般甜香苦三味具齐。
我吝啬地喝下最后一口,带着朗姆的余香,心满意足地离开布鲁日小馆。
回到布鲁塞尔后我真的Google 了啤酒迈克尔杰克逊。这个英国专栏作家在1977年发表了《啤酒世界指南 The World Guide To Beer 》,让人们对啤酒有了全新的认知,开启了啤酒从清凉饮料到特酿品尝的时代。时至今日,《啤酒世界指南》仍是啤酒界的经典。
迈克尔杰克逊特别推崇比利时啤酒,并于1999年出版了《伟大的比利时啤酒系列 Great Beers of Belgium 》,修道院啤酒开始享名天下。
布鲁日小馆的主人黛西·克莱斯Daisy Claes 本人也是比利时啤酒界的传奇。她在八十年代盘下这家有四百年历史的小酒馆,并让「布鲁日小馆」登上了世界版图。
结束本文时,我脑中浮现出这幅画面:
30年前某日,《啤酒猎人-比利时的勃艮第 The Beer Hunter-Burgundies of Belgium 》拍摄第一组镜头。迈克尔杰克逊先生坐在「布鲁日小馆」前厅屋角、谢过黛西·克莱斯女士端上的啤酒,娓娓说道:“ 我真的叫迈克尔杰克逊,不过我不唱歌、也不喝百事。我喝啤酒,并以此谋生。我在世界各地旅行,品尝啤酒、然后把我欣赏的东西写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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