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年前的那场地震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北京的天气格外的闷热。

现在老了，天气只要是高于90度，就会感觉受不了。但是，我不记得年轻时，曾有过，那怕是一天，热的难熬的记忆。年纪轻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更不用说是天气热了。但是七月二十七日那一天，确实是例外。那天晚上，在西四十字路口靠近东北八角的胜利电影院，我看了一场很晚才散场的电影。看的是什么电影，已经不记得了。回到学校时，都将近11 点钟了。

刚进校门，就听到了从校内游泳池那边传来的喧闹声。住在学校的年轻教师和校办工厂的青年工人，都还在尽情地戏水乘凉。我也没有耽误工夫。进宿舍，换上游泳裤，来到游泳池，一头就扎进水里。那天晚上，天出奇的亮。在游泳池里，我大概泡了一个多钟头。

我一个人住在校内的宿舍里。在一座四合院的一间小屋。邻居另几间屋，住着几个职工和教师。那天晚上，我从游泳池爬出来，一直到上床进入梦乡，大概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睡起来，一般打雷都是吵不醒的。可是那天凌晨，将近4点钟时，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伴随一股横着刮的、似乎是来自四面吹来的风，一下子就把我惊醒了。我至今无法解释我当时的反应。我就像弹簧一样弹起来，一下就冲出宿舍门外。我一面跑一面叫喊着邻居老师的名字。“不好了，快出来！”我跑出院子，来到了两排院落间的路上。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如何逃避灾难的训练。而我的那一连串动作，丝毫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完完全全是本能的反应。当我跑到小路上，抱着路上的一棵杨树时，地面才刚刚开始可怕的上下晃动。晃动幅度之大，感觉就跟站在风浪中的小船上差不多。一会儿，地面接着就像是被力大无比的手，左右前后地扭动着。要不是我邻近的另一棵树旁，站着光着屁股的张会计，当时的情景，真的是十分恐怖。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经历地震。是什么让我意识到它即将发生的呢？我相信，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那天凌晨，深藏在我身上的一根神经，捕捉到了灾难降临的信号，启动了万年前编成的最原始的程序，把我自已从睡中叫醒。能量输送渠道变得单一、简单，高效率地传到最关键的部位，刺激着我身上跑动所需要的肌肉，尽块地逃离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