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文化大革命”回忆录(11)女儿诞生前前后后 1970年6、7月间隨着秋韵的预产的临近,由于我们仍在兩地工作生活,“文化大革命”使全社会都处于激烈的动荡之中,在无政府社会里,有谁还管你解决二地生活问题。我们面临两亇紧迫的问题要作出选择:第一,倒底在哪几生下孩子;第二,生下孩子放在哪儿养。这两个本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如果我们是生活在一起的家庭。秋韵谁来照顾她的生产以及生下的婴儿又有谁来24小时照看他/她。在4,000公里外的我又不能请了假去照看自己爱人生产,尽管我是多么希望能尽丈夫的义务,待在秋韵身边看着女儿/儿子的诞生,享受天伦之乐。这是个基本人权问题?“文化大革命”给飯吃已经算最大的人权,你还想要什么? 秋韵不得不回上海去生,她母亲是助产士,上海有亇有名的妇产科医院,人们称它为“红房子”医院,由于职业原因她的母亲跟红房子医院的医生比较熟悉,秋韵在“红房子”里生孩子就比较放心了。 “文化大革命”期间妇女的产假是56天,秋韵所在的零陵地区气象局又规定,56天包括来回上海的路途天数,离预产期过早,而回到上海后一直没生,造成产后剩下的日子少甚至不到满月,单位也不会延长你的产假,必须在56天产假到后报到。那么晚走离预产期近些,可以留出更多时间产后恢复,可是万一返家旅途中生产了那不是麻烦更大了吗? 从湖南南部的零陵出发到上海也是一个艰苦的旅程。从山上气象台走到汽车站,搭乘二小时長途汽車,到达冷水滩,再陡步走到火车站等车。唯一可乘的是昆明-上海的長途列车,那䠀车终年超员,许多都是往返于上海-昆明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早巳在两头的起点站上海和昆明把列车占满了座,列车走廊都站满旅客,中间站乘车的旅客上车都很困难,有些强壮的就爬窗户登列单。 秋韵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还带着隨身的行李物品,要登上那样的列车简真难于上青天。幸好秋韵单位有位好人,他的爱人也被“革命群众”列为另冊,同是天下沦落人。他用扁担挑着秋韵的行李,一起乘長途汽车到冷水滩,又挑着行李走到冷水潍火车站,火車到站时,把秋韵连同带的行李挤上去上海的列车,幸好不是春运期间,火车不是特别拥挤,他邦秋韵连行李直接送上了火车车箱。 秋韵到了上海在家待产,足足又等了25天,于1970年7月28日秋韵平安产下重6斤的宝宝,此时的我正在北大荒试制杀人的遥控爆炸物-遥控地雷呢。我在第二天收到了来自上海的四个字的电报:母女平安,才知道我当了女儿的爸爸。收到电报的同时,遥控地雷发生意外爆炸,差点我又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详见后续的“小人物的“文化大革命”回忆录(12)试制遥控地雷”) “文化大革命”中共强有力的洗脑广泛深入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那年代出生的婴儿起亇名字都受影响,“伟大领袖”毛泽东在1966年8月18日接见红卫兵时,就给师大女附中的打人致死的宋彬彬㰝名为宋要武,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的“𣄃手”江青,就给䘖用钢琴家殷承宗改名为殷承忠。还有许多婴儿就直接取命为“文革”甚至叫“造反”,许多婴儿取名“卫东”意为誓死保卫毛主席路线,“学青”意为学习江青同志捍卫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选毛诗词中的某字节作为名字的如“爽爽芙姿五尺槍”,就取单名为“爽”,还有毛的诗词《沁园春·北国风光》就给婴儿起单名为“沁”…不一而足。 我反其道而行之,毛对老百姓的思想行为的全面控制,我偏要给自己女儿取一个非毛非江非文革,一个寄希望于于未来的名字。当时法国有个雷诺汽车公司的工厂工人正在罢工,並且影响很大,连中国的《参考消息》都有报导,于是我将公司名字前后颠倒去掉边旁和加上草字头,我女儿名字就成了“若蕾”, 小名叫“小蕾”,秋韵和家里人都喜欢这名字。 秋韵在做月子期间,因为户口不在上海,许多产后所需的食品要慿票证供应,如红糖鸡蛋肉类水产品等,秋韵的母親憑着广泛的人际关係(她是做计划生育工作的),走街串巷乞讨来的票証才能买到到营养品。即使有了票证,上海市每赶旱至请晨三、四点钟到菜场排队。我家大姐、二姐和三姐也分别看望过秋韵並带來了不少营养品。二姐还给秋韵母女俩拍了一张照片…。 二姐在江西上饶地区气象台也同秋韵一样做预报员,1972年怀孕生产时,她的海军军官的丈夫,正在远离江西的湖北某地的“五七”干校,不准回来照顾妻子生产,而我二姐才刚得平反,原罪名是莫须有的“混进党的革命队伍的美国特务”,她惧怕由于资产階级家庭出身再遭迫害,不敢回上海父母家去生产,居然由她十四岁的儿子照顾,在上饒医院里生下最小的女儿。我父亲得悉后异常愤怒,派三姐把产后不久的二姐迅速接了回来。生孩子与家庭出身又什么关係?! 其间秋韵的闺蜜夏虹带着一岁的女儿来看她,夏虹在1966年我们结婚时做伴娘,至今已过四年,比秋韵晚结婚一年,却比秋韵早一年有了第一个女儿,在她怀孕生产时她的丈夫华东师范大学外文亲英国文学的讲师,却被下放到“五七”干䘨劳动,她妈妈就负担起照顾她和她新生宝宝的全部生活。 秋韵生完女儿小蕾后祗剩下30天产假了,她和她妈妈商量,在她结束产假后小蕾是带去湖南 呢还是留在上海。秋韵在单位里上班带一个婴儿,还要在单位食堂吃饭,而且每天除了本职工作天气预报外,还有大量的体力劳动,而社会上还处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乱和动蕩中,显然秋韵带着婴儿上班是不可能的。那时秋韵的母亲还在上班,带不了小外孙女,虽然作为外婆才有了第一个外孙女,疼爱得狠不得含在嘴里,不让她受到絲毫委曲和伤害。最后忍痛把出生不到一月的小蕾,寄养到一家和善的老夫妇家中,每月付40元占去我们二人之中一工资的将近百分之八十。 终于56天产假要结束了,秋韵虽经过产后的调理,身体还很消瘦,突然身边多了一个自己親生骨肉,又要没日没夜的照看她,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辛苦。但是出乎意外的是她瘦人奶水多,婴儿不到满月就象气球一样被迅速吹胖起来,但可怜的孩子好景不長,妈妈不得不扔下这孩子,赶着到期的产假去湖南上班。孩子只得断了母乳攺吃奶糕和奶粉充飢,而秋韵逼回去的奶水,直到上了回湖南的火车,胸脯还是一片湿漉漉的。 外婆承担起我女儿从婴儿到十岁的全部成長过程。那时我女儿在上海也是没有户口的,而是随妈妈在湖南零陵落户。在上海一切凭票供应的食品,尤其是奶粉食糖之类的必需品,都是靠外婆讨来的票証才能买到。外公是医生,外婆是原来的助产士,幸而后来做计划生育工作,有了较广的人情"网络",才让我女儿从小就能按时注射各种疫苗。外婆抱了女儿去打针,女儿因害怕和疼痛而大哭,外婆也忍不住跟着落泪。外婆是妈妈的妈妈,双倍于妈妈对外孙女的疼爱。 秋韵与小蕾一别竟長达一年半之久,我是孩子出生后半年,在又一次探亲路上在上海,第一次看到我和秋韵所生的小蕾。我们小小的三口之家,分别在相距几千公里的黑龙江-上海-湖南三地生活,除了彼此的思念外又多了一个最親爱的思念,这遥遥无期的分离哪天才是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