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首都渥太华,郊外 的秋色是迷人的,湛蓝的天空,漫山的枫叶,红黄交叠,层林尽染,山色映红了湖光,这是一个期望丰收的季节,金黄色的景观成了一个宏伟的交响乐主旋律,多么热烈、多么辉煌。渥太华街道的秋景,树上地下都是枫叶,街道两旁的居民小屋掩映在红枫的海洋中,人们似乎在尽情地享受着一年中最后有着温暖太阳的季节,秋天过后,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就要来临。个人的人生经历以及对待生活的态度,对同样的秋季有着不同的人生感悟。我是乐观派,把秋季看成收获的季节,经过春夏繁忙的劳作后,秋季呈现的是金黄色的果实,是人生的顶峰,是彩色斑斓中最美的一刻,尽情享受人生吧!
经过长时间找工作之后,在经历期望、失望、灰心、气馁以至几近绝望之后,终于在渥太华的加拿大大气环境局,一个国际上名声显赫的研究中心,得到了一份工作。这是个专业要求很高,工资却很低的职位。在这之前,我和我妻生活在加拿大曼尼托巴省北部的一个小城,在九十年代中,加拿大正历经着又一次经济衰退,因为小镇经济单一,本地失业率居高不下,失业的人以及新一代年轻人在大量流动到工作机会相对较多的省份和城市,我也是这个原因,告别了我妻,“流落”到了渥太华。这是移民到加拿大后,十几年以后又一次分居两地,又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
临离别前,我问妻:“你对我在渥太华的生活放得下心吗?” 她说:“你一个大活人,有胳膊有腿的,还有你精湛的厨艺,还怕你饿死吗?”我说:“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会遇到什么靓女佳人,发展成为红颜知己吗?”妻调侃地说:“嘿,你不照照镜子,你都老成这样子,谁还稀罕,哪个还当你是个宝呀!”是的,我已不再年轻,年轻时俊朗的脸庞已经留下岁月的痕迹,两鬓已渐渐地显现了斑白,曾经是阳光的眼神,不经意留露出忧伤,却多了一份与命运抗争的坚毅。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太重的生活压力,使我脸上写满了沧桑,听说这种男性最受成熟女性的青睐,成为男性中的极品。这次也和历来的自夸自吹那样说,你嫁了我,就好像买了一支优质原始股,买了之后,只要你顶住卖压,坚持不清盘,到头来还不怕你赚得满钵满罐啊,你就不怕这支股票,落到别人手中了。我妻从来就没一句对我正靣的話,反而调侃我说,巴不得有人接了你这永无长进的陈年老股,我从此可以清静了。一付避之唯恐不远的样子,好像我是一张烂膏药,粘在她身上就揭不下来似的。
到了渥太华,一头就扎进了研究工作,老板是中囯香港人,会説一点点港式‘囯语’,滑鉄泸大学毕业,滑大博士,规定上班一律讲英文,一周一次书面汇报。刚到时,情况陌生,有许多专业领域还不熟悉,忙着恶补,老板不管这些,几次给我下马威,我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所以,基本上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周末也不休息。在国外,凡给中国老板打工比在国内研究所上班要辛苦得多,中国老板雇用中国人,是看准了中国人由于语言上的原因工作难找,雇你剥削你没商量,欺侮你更没商量,我遇到了地主黄世仁了,什么艳遇、什么红颜知己、什么办公室的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想,也没有的事。
一天,在走廊里走过一位看似华裔女性,一身白色的穿戴,白色的T恤,浅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有一种青春的动感,互相自我介绍后,知道了她的名字叫简佳。中国人到北美大多数都起个英文名,一般都是用谐音,比如肖放的放,就叫Frank,欧阳璐的璐就叫Rosy,而简佳的英文名叫Jane,听了名字就想起电影《简爱》中的Jane,欧美叫Jane的女性很多,不知此Jane和彼Jane有何相似和不同,不过她的轻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我以后一到走廊就想着要迂见她。
简佳在研究中心是Co-op student,即实习生,拿很少一点工资。她在渥太华一所College读了三年IT课程,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期实习,她也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那时IT行业大小公司到处招人,但命运之神就是眷顾不着她。她在我隔壁办公室,做些图像处理、资料分析的工作。起初,仅在走廊相遇时,说一声“Hi” 就过去了,后来逐渐熟了,就会在走廊边上,用中文聊上几句,再后来,我就请她到我办公室坐坐,或者,她请我到她那儿去聊聊,不知不觉同她聊天成了每天的需要,而看得出她似乎也很enjoy同我说话。但经常这么办公室之间串来走去给他人的印象不好,所以,有时虽然一板之隔,还是用电话聊天,别人还以为在谈工作呢!
有一日午饭时,她带的水饺,见我啃着干巴巴的三明治,就不容分说把大半饺子给了我,我那时由于独身在渥太华,能吃到水饺是一种奢望,在家总是由我妻张罗着包的。吃Jane包的饺子,感到分外有滋味,不知是由于出自她手包的呢,还是包得本身就好,反正很爱吃。从此后,我的午饭三天二头有北京味的饺子和其他食品了。我晚上给妻的例行电话汇报时,总不免要誇几句水饺味道绝佳,比你包得好。妻在电话那头却酸溜溜地说,好呀,以后我可以省心了,有人给你包饺子了。
在经过几次接触之后,对简佳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使我特别惊讶的是,她曾经当过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文艺女兵,转业后,又在長沙的湖南大学工作了几年,移民到加拿大也有近十年历史了。这一推算,与我最初对她年龄的估计相差甚远,Jane看上去像是行将绽放的花蕾,实际上已到了花落结果的年岁。年龄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尽管我同她的关系到后来也达到了比较亲密的程度,但是,我始终没有问她的确切年龄,直到有次同她母亲的谈话中,‘不经意’问起,她母親才透露出她的出生年份。
简佳说着一口标准北京话,还带北京话中的儿音。我以为是北京人无疑,叫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地地道道的湖南人,湖南湘西宋祖英家乡那里的人。我不相信,我妻毕业后正好分在湘西地区气象台工作,我们那时二地生活,有几次探视假就在那渡过的。沈从文小说《边城》笔下的湘西,山清水秀风光,古老椁朴的民风,和渡口艄公相依为命的女孩翠翠,心灵的澄澈与纯净,栩栩形象,很难想像眼前略施粉黛的简佳,行为举止,举手投足,巳彻底都市化的女性,曾经是个湘西妹子。我说,你慿什么证明你是湖南的棘妹子呢?我故意逗逗她,其实湖南人不一定就棘妹子形象。不料她旋即唱起了一首《小背娄》,这小蛮腰隨着《小背娄》的节奏,跳跃式地扭动着。唱完后,马上又来了一句湘西土话说,‘那还能假的哩’。我还是将信不信地问,你具体住在湘西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好象我是查户口的民警。她一口气用湘西土话,报出了所在县乡村。天那﹗我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呢,听她那么一说,我是彻底相信,她是湘西地区同宋祖英是一个家乡的人了。 可是又一个疑问,她说 是地道的湖南人,怎幺能说一口标准北京话,语音里的‘儿’字说得那么柔和。她说她16岁就被北京军区文工团招收进去了。在这之前从村到镇,从镇到县 ,跟着县里花鼓戯剧团闯蕩了二年,她的民歌天才早巳被发现了。
自从到了北京军区文工团后,她的整个生活发生了根本変化,鞋子从平底到高跟,虽然还是不算时尚的高跟。发型由清汤面改为留海和辫稍带卷花的長辫。改口音却化了相当長时间,部队对这点要求特别严格,因为这关系到演出效果,终于练就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后来索性连名字都改掉了,从再普通不过的湘西女孩的名字湘妹,改为单名琳,在当时琳呀萍呀的单名很流行的。直到出国到加拿大来前才觉得琳字也很俗,改为现在的简佳。当时正值豆寇年华,很快就出落得婷婷玉立,走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上,高傲的气质,似有傲视群芳的神态,却赢得不少回头率。
七十年代末,参军当兵还是大多数青年理想的出路,一般复员后,都能给安排一份较好的工作。当女兵的很少,当文艺女兵的就更少,简佳有幸成为文艺女兵,整天在基层巡回演出,女兵们像一群公主,受到大兵哥们的追捧和呵护。后来,又发现她有绘画天赋,就培养她当画家,居然还有作品在部队绘画大赛上得过金奖。但女兵呆在部队不转业的并不多,等到转业时,因为她有一亇远房伯父,在湖南大学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就安排简佳转业后,在湖南大学党委办公室做一名秘书,后又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并且带职在湖大学习,专业是《中国近代史》,得了一張学士文凭,到了加拿大后,学历就是被承认,也几乎找不到研究中国近代史的工作。 凭她的学历通过求学再移民是不太可能的,又没有亲友在海外,因此,唯一可能就是通过涉外婚姻。当时移民海外尚属少数,但是,中国的美女们都是这少数中的一个例外的群体,人们带着既羡慕又妒嫉的心理看着她们,一批批的外嫁给老外或海外华人。从此,这些中国的倾国倾城们就有了天壤之别的生活了, 至少当时国内老百姓是这么认为。
简佳就是这之中的幸运儿,她嫁给了一个新加坡华人博士,祖籍却是福建厦门,因为出生在新加坡,能说一口新加坡式的国语。八十年初去加拿大读博士,就定居下来,在AstraZeneca Canada Inc,一个大型医药公司,任高级统计分析员,在一次来中国大陆讲课时,经介绍认识了简佳,不久后,为她办妥了去加拿大的移民签证,顺利出国,结婚定居渥太华。
随着慢慢地熟悉,初期似曾相识的感觉逐渐找到了具体对象,那就是她越看越象我妻年轻时的模样,这也成了以后我向我妻解释,我同简佳关系如此‘亲密’的理由。我对我妻说,谁叫简佳那么像你,同她说话就象同你说话那样自在。我妻年轻时候,在大学时代,按今日的标准也算得上美女,正如我的一个姐妹说,她具有西洋美,大大的眼睛,又有完整的双眼皮,笑起来眯起的眼睛,配着二道弯弯的眉毛,很性感,很迷人,鼻子有点尖,鄂骨稍高,薄薄的嘴唇具有中国女孩所没有的西洋美女的风韵,她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材,加上黝黑的皮肤,是现今西方女孩追求的梦幻体态。在那个时代,任何女性都失去了个性,可是我妻不断変化的形象却总是给人以惊喜,每逢寒暑假后,开学回到学校时,她会从长长的辫子,変成了运动短发,剪了短发之后,人就显得特有动感。有一个寒假返校,穿一件淡兰底色的大圆白点罩衣,脖子上围着丝巾,在侧面打一个结,象今日时尚元素中,女性不论冬夏都围着围巾,打着侧面的领结一样,在当时服装统一、色彩灰兰单调中,显得十分耀眼,用今天流行的话讲,格外吸引眼球,在当时可谓引领时尚潮流。
简佳和我妻年轻时确实很相像,用对我妻的描述,可以恰如其分地用到她的身上,虽然,我妻同她在年龄上有着一轮的差别,看着她就如同看到年轻时我妻的模样,同她聊天就特别享受,多数她会默默听我讲述。我对所谈话题也充满自信,更是在心灵上充满了喜悦。简佳也很温柔,说着一口标准的北京话,柔和得象行云流水一样,她的噪音甜美,吐字清晰,特别讲起英语来,就象在唱一首抒情歌曲。
可是有一件事使我相当吃惊,一天,老板电话叫我,他办公室仅几步之遥,只见简佳同老板象在争吵着什么。我走过去才知,老板要简佳扫描几张图像,说简佳扫描得不甚好,要她再重做一遍,可是,简佳说这已经够好的了,没必要再重做,于是相持不下。我打了圆场,让老板和简佳都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就此,结束了争论走了出来。我同简佳讲,你真行,敢跟老板吵,我们整个团队的人,没有人敢于挑战老板的,她轻松地对我说,这有什么呀,我扫描的图像就是清晰嘛,干嘛他说不行!想到我妻常常与我唱反调,我说是白,她非认定是黑,我要向东,她非得走西,但毕竟她是我妻。想当年,拿破伦是伟大的军事天才,一次次横扫欧洲,甚至兵临莫斯科城下,但对老婆却怕得要命,从不敢违抗,毕竟这女人是他老婆。简佳要么涉世不深、太单纯,不知得罪老板的后果,要么老板有求于她,接近不惑之年的老板,也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吧,简佳是否已察觉了老板对她的企图心?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又到了中秋时节,这天正是我的生日,我从内心里感激我的父亲和母亲生下了我,又给了我十分快乐的童年,以后又受到良好的教育。虽然,在走向生活之后,我的命运大起大落,事业上既有成功,也有失败,后来历尽千辛万苦,移民到加拿大后,生活才安定下来,从此,我妻才一直在我身边。在以往的日子里,表面上我们每天争论,彼此总要争出个自己是在理的一方,性格上各人视对方为异端,我行事快捷,但不失粗糙,往往虎头蛇尾,这个尾巴,就由我妻来收拾,弄个完美的结果。我妻行动缓慢,但考虑周全,往往由我先开个头,把事情大体弄个轮廓,再由我妻来做其余的部分。若要包饺子,我和面,她拌馅,我擀皮子,她包饺子,我煮饺子,她收拾,直到饺子上桌,开始新的一轮争论,我说饺子太咸,她说皮子太硬…,就这么风风雨雨地走过了婚姻的二十年,在这二十年中,我们有过无数次的分离,短则几天,长则一年多,最长的一次,竟达十八个月之久。尽管,分离的生活习以为常,但是,每当分别的前夜,总是弥漫怅惘伤感的气氛,无奈于命运的安排,又期待不久的将来,才可以重逢团圆,这种情绪特别在政治上动乱的年代,往往离别有期,重逢无望。今年的生日,又是天各一方,好在已在前几天回家庆祝过了,早上她只是来个电话说一句“Happy Birthday” 。一整天我都没有分心,集中精力工作,一直到下班,还不想走,又一想,今日是我生日,也别太辛苦了,自己还是旱点回住处去吧。
当我走过简佳的办公室时,看到她仍在工作,我随便说了一下,今天我生日,而出乎我意外的是,她说,去吃晚饭吧庆祝庆祝,我请客。接受邀请还是谢绝立刻成了我必须马上作出的决定,因为在我一生中,除我妻在恋爱期间有过邀请外,还没有过一个女性邀请我单独共进晚餐,而庆祝生日又是很私人的事。我没有想到她会有极其重要的个人原因要同我讲,但有一点肯定,就是如果我妻在我身边,简佳大概是不会请我的,我要是去了,我妻会怎么想,要是不去,似乎会对简佳的自尊心是一种伤害。考虑再三还是去了,自己只当简佳是一般的朋友,不去想什么性别的朋友,就谈谈一般的事情,吃一顿饭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反正晚饭后,我会在电话里向妻解释清楚的,妻大概也能理解的。 简佳和我到了一个叫Rome的饭店,座落在渥太华的意大利大街上,附近大多数的餐厅都是意大利风味。罗马是意大利的首都,它的名字使我想起了一部五十年代的经典电影《罗马假日》,导演:威廉·怀勒,是奥黛丽·赫本一鸣惊人的处女作,不但当选金像奖影后,并且以其清秀典雅气质,在五十年代掀起了“赫本热”,不少女孩模仿其发型服装。《罗马假日》既体现了在罗马短暂的欢乐时光,同時体现了主人公之间的感情,仿佛在假日一般,美妙和谐。这部影片在意大利首都罗马各种著名的景点之间拍摄,展现了罗马古老的文明和现代的繁华,罗马也成了我向往的朝圣爱神的城市。
进入Rome饭店,被一种温馨的气氛所笼罩,光线比较暗淡,侍者为我们点上了烛光,有点暧昩,环顾四周,都是对对情侣,可以明显看出简佳似乎很拘束,我也觉得很尴尬,后悔来到这样的场合,但既然来了,只能故作镇静,装作很轻松。点了菜,外加二杯葡萄酒,我开始说话,说要好好享受生活,特别是紧张工作之后,趁现在年轻的时候。她似乎一直心不在焉,附和着我的话,却试着把話题引向与轻松享受无关的、似乎很难启齿的事情。
我妻在以后常常拿这晚的情况揶揄我说,点着烛光,倾听情人的倾诉,含情脉脉四目相望,多么罗曼蒂克,多么会享受生活啊!我说是的,你没忘了我还没决定是否要同你谈恋爱时,你主动出击,请我到南京玄武湖公园的餐厅里,花了你一个月伙食费的五分之一,我吃了你为我点的红烧肉,才使我下定决心和你恋爱,你难道记不起来了。当然,其实并非如此,我记得那时连续考了二个月的试,大考接着研究生考,考到最后已瘦得不成人形,我妻见我可怜,主动请我,后来就是那次两人的约会中,我对妻的看法有了改変,这为以后奠定恋爱关系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简佳终于诉说自己一直想说而没有说的事了。她说,自己想离婚,真的一直很想,她再也受不了那种生活了。这话出自简佳的口,实实使让我大吃一惊,我对于外嫁的女性,一是赞叹她们的勇气,二是佩服她们的智慧(是如何争取到过天堂般的西方生活),三是想当然地羡慕她们的幸福。这位我看来集美丽、智慧和勇气于一身的女性,居然要同给予她幸福生活的丈夫离异。在后来的叙述中,虽然她表面的平静,但难掩内心的挣扎,多少时空有点颠倒,逻辑有点混乱。
她说,其实在湖大期间,个人发展一直很顺利,入了党又在党委办工作,也做了许多实质性的工作,虽然,有些人看来我不过是只花瓶。我正值勤花季少女,远处近处都不乏仰慕和追求者,以我当时的年龄,对爱的追求很是迷茫,以至于迷失了方向,到底要什么样的男性,是事业型、顾家型或仅有一个英俊的外表,即能使我投入整个的爱?湖大是一个不大的院校,正在筹备期间的中文系,还处在初创阶段。有一位年青人经常上党委办,联系一些创建中文系的事宜,后来,得知这青年的姓名(我故且叫他W吧),他外形俊朗,五官端正,下腭坚毅,鼻梁挺拔、炯炯的目光中却还透露出一丝柔情,我渐渐地喜欢上他。小小的校园内时时常能不期而遇,初时还同他点头打个招呼,但不见他有热情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一笑,每当这时,我心中充满了失望,继而怨恨。其实,现在看来也怪不得他,互动是双方的,当时如果我对他稍显热情,也许情况就向另一方面发展。逐渐地看他走来,心情就会激动,心跳随之加速,面庞潮红起来,却又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到后来,视而无睹,擦肩而过。他见我如此清高,相遇时,也来个视而不見地擦肩而过。但是,我心中升起的爱却越来越炽烈,多么希望有一天,他会到我跟前说,简佳,我们做个朋友吧。其时,我也收到过许多追求者五花八门的求爱信,我都珍藏封存了,有些热心人给我介绍不少男孩,也都给我客气地谢绝了。她接着又说,少女的矜持有时是必要的,遇事不至于过于热情,过于冲动,使自己与陌生人保持距离,容自己有时间去考察一个追求他的人,但过分矜持,给人的印象却会是冷漠,使人失望。
简佳又说,当时党委办有一位大姐似的女同志,一天,郑重其事地找到她,说要关心她‘个人问题’,问简佳,你这么漂亮,条件这么好,该有对象了吧?简佳说还没呢,现在也不想考虑,其实心里却想着W。想不到那大姐提出来要介绍的就是W。简佳对我说,当时的反应是,怀着对W的种种怨气,(大部分都是臆想出来的,是自己高傲,装着矜持),对那位大姐说,他怎么自己不来说呀,说这话时我一点笑容都没有,结果大姐以为没了希望。后来,我后悔我的表态,但已经晚了。从此路上相遇,W视我完完全全是陌路人,到党委办来办事对我连招呼都不打了。看见他我依然心跳,却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痛苦得要命。不久,我看到W和一个女孩亲热地在一起走过,又过了不久,听说W和那个女孩子结婚了,我彻底绝望了。我在当时把这事看成天大的失敗,暗自成天里伤心,要换一个环境,到一个再也看不见W的地方去,永远地离开,到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远方去。”
简佳很担心我不想要听,可是又实在要想向我顷诉。我说,你就说吧,把你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也许你心头会好受些,反正从年令上我比你大许多,就把我当你大哥吧。这样她才犹犹豫豫地讲了下去。她说,我的一个在湖南省统计局外事办的一位女性朋友给我来电话,因为好久没见面,她的电话我觉得很突然,寒暄几句后,她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又是问这类事,我说暂时不想找,可能以后也不找了。她以为我是说着玩的,没理我这个茬,接着说,最近局里来了一位加拿大的高级研究员,举行为期一个月的统计讲习班,是个华人,能讲一点普通话,但主要是讲英语,听说还没结婚,问他,他也有意在中国内地找一个对象,我看你挺合适的。我以为她是说说而已,也就没有认真对待,她盯得很紧说,跟你说正经的,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去看一看吧。
在我答应去看一看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异乎寻常地迅速,但W在我脑海中却还无法消除。我家里人见了这亇我后来的丈夫,都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正如一般婚介所述,品貌端正,学识渊博,事业有成,有房有车的外籍人士。我妹妹见我还在犹豫,就开玩笑说,你得快作决定,否则我可要捷足先登了,其实妹妹已有男友,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看了着急才这么说。经不起大家再三的劝说,我终于同意了这桩婚事,为郑重起见,又为了早日拿到加拿大的签证,我同意先与他在中国内地作结婚登记,等到签证下来,再到加拿大正式成婚。我后来的丈夫在知道我同意这门婚事时,高兴得连声说,你是上帝赐于我的简(最)佳礼物,我要一辈子都让你幸福。他讲的新加坡国语连‘最’跟‘简’都分不清。当时我也很纳闷,上帝怎么有这么亇权力,说把我当礼物,说送人就送了人呢?
签证终于在半年后批下来了,亲友们羡慕我即将进入‘天堂’,80年代末的中国还没像现在这么发展,人们这种心理是可以理解的。但临别时,我还是抑制不住伤心的眼泪,为年迈的双亲(父亲在我到达加拿大不久,对我思念成疾而去世了),更为遗憾终生的初恋,永远失去的梦中情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在温哥华入境作短暂的停留后,直飞多伦多,再转渥太华。虽然正值5月初,从飞机上往下看时竟是一片白雪,下机后还飘着雪花。我这一辈子就要在这寒冷国度里生活,我这一生就要托付给那个‘品貌端正、学识渊博、事业有成、有房有车’,仅仅有几天接触的男人了,我感到困惑、迷茫,还没感觉外面的寒冷,内心就开始了颤抖。
但是,新婚燕尔还多少是甜蜜的,丈夫酷爱旅游,开始的几年,时常带我到世界各地去游览。脸蛋太漂亮了,虽然对外打交道有不少方便,但有时也会遇到意外的麻烦。有一次入境南韩时,我们被入境处请了进去,盘查了很长时间,问了移民前国籍,移民后的国籍,甚至祖宗三代等等问题,最后才被放行。一个不願告诉我们姓名的官员,私下里向我们透露,说我简佳被误认为是北朝鲜的女特工了。
隋着时间的推移, 人亦変得现实起来,初恋时那种激情逐渐淡薄了下来,对W的恨,或者对W的爱便逐日地糢糊起来。
婚后的生活还算平静,房子相当旧了,而汽车是有一辆,但放在车库已有几年没开了。我的丈夫收入相当高,但是我们也还是过着相对节俭的日子。我说,现在讲过‘低碳’生活,节省能源和资源消耗,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以减缓全球气候変暖的趋势。我是在说,像他们这种俭朴的生话方式,算是目前的时尚,也是值得提倡的。
简佳没有理解我的插话,径直继续说,对一个新移民来说,首要任务是过英语关,为此我花了四年时间,重读安大略省的高中课程,这些都在夜校完成,之后我接着上College,选了一个三年毕业的IT专业,对于一个祇有文科专业背景的我来说,要在三年时间通过近25门大多是计算机课程,你可以想象,其艰苦困难的程度。在这之前的一年,我母亲也由我们担保,移民过来,同我们住在一起,其时那时她还不满65岁。
大概夫妻过了七年之癢后,都或多或少会出些问题,自从我读IT课程之后,他就开始不断泼冷水,什么英文基础差,什么根本没有理工背景啦。我丈夫反对我学习,他认为我做个家庭主妇女可以了,他从来就不鼓励帮助我,我和我丈夫的关系,就从这儿开始紧张起来。那时IT行业很红火,有些找不到本专业工作的女性,纷纷转读这一行,她们往往有她们的丈夫作后盾,课外作业时,她们丈夫帮着妻子作Project, 写program,妻子弄到深夜,丈夫也陪到深夜,通过几年的磨练,妻子以优异成绩结业,而他们夫妻感情也得到了升华,这种例子在华人圈里比比皆是。简佳说,我可没有那么幸运,没有任何来自丈夫的鼓励、支援和帮助。每天都做功课直到深夜,丈夫早就呼呼大睡,第二天一早,又要起来为他做早餐,还要赶路上学。母亲来加移民后,我丈夫就把矛头指向了她,说是她挑起了我们夫妻的争吵。事实是我母亲来这儿之前,我们之间关系巳出现恶化,怎么能怪罪于我母亲呢?过了不多久,我母亲年满65岁,她看到自己女儿的学习那辛苦,自己不但不能为她减轻点压力,女婿反而把她当出气的对象,她受不了这种屈辱,就搬出到养老院去住了,我也开始与我丈夫分屋而睡。
母亲搬走后,他对我经济的控制也加重了,两人在银行的联合账户突然取消,代之以每星期给我极少的钱,要承担所有家庭的开支和个人消费,他把几乎所有钱都投入了股市。以他的年收入,本来我们可以过上很富裕的生活,可以有很宽敞的房子,各自都可有名车好车,每年至少一次可以海外旅逰,祗要我们希望,还可以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总之,可以过得比现在体面得多的生活。可是,他什么也不要,不要好房子,不要开好车,每天骑一辆破自行车上班,却要我去乘公交车去超市买莱。从最初几年他带过我到海外的一些地方旅游,以后,我就一直呆在渥太华。到了三十五岁以后,我心里越来越急切,希望生个孩子,他竟然说,有了孩子会影响我们的感情,而且孩子抚养会花去我很多钱。看来,他是要抱着大把的钱和股票过一辈子了…。
我听着听着就来了气,但表面上装着很平静的样子,我设想了一下,如果,我自己处在简佳丈夫的地位,我会怎么做?很快,就觉得这样“设身处地”很不妥当,现实生活是,我对妻这几年来,是如何帮助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困难的,从她得到同专业有关的工作起,我就帮助她理解Project的目的,进行的步骤,应用的方法。我虽然没有投入全部的精力,至少是尽心尽力。我对她的Project的进展,哪些是当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总能敏锐的预期到,使她在老板还没提出问题时,就能给老板数据处理的结果。我们不在一个Group工作,却象在一个团队工作。但我妻不让我出头,这让我很恼火,可她的老板知道我所起的作用,这多少使我欣慰,使我感到自豪。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过了二个多小时,残留烛光的蜡已存下不多了,摇曳着的光焰似乎也在倾听简佳的诉说。此时,室内响起了一首七十年代的电影《爱情的故事》的插曲,这部电影叙述一对青年男女浪漫凄婉的爱,悲情的结局,是又一部经典之作。催人泪下的乐曲,使气氛変得更加凝重,晶莹的泪花就含在简佳的眼眶,但被她抑制了,反而对我淡淡的一笑,这一瞬间印象,使我今后一生都无法忘怀。也就从那一刻起,被激起侠义心肠,使我下决心帮助简佳走出困境,而将全然不顾世俗的成见,会怎么看我这英雄救美的举动。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我轻轻地问。简佳并不说话,似乎找到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把心中积压多年的不幸倾诉给他,就已得到安慰,诉说之后的行动,她却没有想过。
她坚持为今天的晚餐付账,而且用的是现金而不是信用卡,大概不想留下任何踪迹,以免日后被丈夫发现,在Rome饭店的餐金支出。在我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说,谢谢你…,我没让她说完,接着就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让我度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刚说完,我就很后悔说愉快两字,这个生日的晚餐是沉重的,而说了愉快,好象对简佳的诉说并不在意,这使我十分为难,到底要表示什么?送她到家,看着她进门,已是晚上十时多了。
当夜我并没睡好,一直想着简佳的事,为什么她会向我,一个虽然熟识并不是亲人的男性朋友,诉说最私人的隐秘,我想对我至少相当被信任。我大概看上去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能得到女人的依赖,从而女性最易向这样的男人敞开心扉。还有一种可能是,简佳有一种恋父情节,同年龄比她大较多的男性,时间处久了,都有可能把他当作父辈,而她早逝的父亲,使她没有得到足够的父爱,于是,在自己婚姻生活中受到挫折时,寻找父亲般的保护,去抚慰受伤的心。我被她当作这样的男性,看上去大概既安全又可靠,既可以敞开心扉向他倾诉,又可得到父亲般关爱,在迷失中及时指点迷津,引导一个出路。
为了答谢她请我吃饭的事,我精选了十二张最好的摄影作品,放在一本精美的小相册中,送给了简佳。房东老太太一直说我是Photographer,我也以摄影家自诩,其后,还给简佳拍过一组人像摄影,当时是使用胶卷没留底片,仅留了二张她的照片,其余全部给了她。《廊桥遗梦》电影曾使多少没有了激情的已婚女性感动不已,我有这电影的DVD,借给简佳看过。无巧不成书,电影中的男主人公也是个摄影家,与女主角邂逅,发展成一个浪漫的婚外情故事,在廊桥边拍了几张女主人公的照片,后又随身珍藏,直到逝世,按本人遗嘱,几张照片和几封情书都寄给了女主人公,继女主人公去世后,这廊桥边的梦境才为其子女们知晓。我妻把这些事串在一起,运用想象力,一亇‘摄影家’、几张‘含情默默的人像摄影’、可能还有几封‘情书’,顺理成章的就是扯出一段婚外情,她就一直要我‘交待’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事实。每当妻要逼我时,我都会淡淡的一笑,心里却感动着,妻还真的很在乎我呢!但从此以后,我就对所有的人,都绝口不提简佳的事。
我一直在想,简佳的婚姻危机是否有其典型性,她的丈夫把她千里迢迢娶到加拿大。我看,首先是被她美貌所吸引,几天的相识谈不上建立了感情,简佳嫁到加拿大后,生活比一般新移民稳定,衣食无忧,但是,还没充份建立的感情基础,使她精神上日益空虚,也懒于去獲得用以生存的基本手段,来加十多年了,还不会开车。有几次,我帮她开车到超市采购,她利用了这机会,匆匆地买了大米、牛奶、矿泉水一些笨重的东西,送到她家里。她说她就是长年手拎肩扛把食品弄回家的。加入加拿大国籍是,一般新移民在三年后,要进行的重要步骤。成为加拿大公民后,能享受许多仅是永久居民所没有的权利和待遇,而简佳居然稀里糊涂地听从丈夫,而没有申请加入加国国籍。简佳的软弱还表现在,对经济控制权的分享。据说,她丈夫每星期只给她300加元,这要支付油盐酱醋米以及买菜所需,还包括她自己的生活必需。在加拿大雇一个保姆,包吃包住,每月也就付1200加元的工资,每周平均也有300加元收入。
渥太华的Dows lake就在我们研究中心近旁,每到冬季,结冰的湖面就成了天然滑冰场。一到冬天,我最热衷于滑冰,渥太华著名的运河的上游就是Dows lake,连成一片的冰面,成为世界上最长最大的天然滑冰场。我在冬天几乎每天从运河边住所起,一直滑到Dows lake靠近研究中心的岸边,然后去上班,下班后依原路滑行回家。我所在的研究室有一个传统,每年冬日某个星期五的下午,去Dows lake滑冰。那天简佳也带了冰鞋加入,从冰场上前摇后摆的样子看,她还是初学者,老板很小心地伴随在旁,像是在教她滑冰,但很快老板失去了耐心,弃她而去。我滑了过去,做一个急速停止滑行的动作,冰面被冰刀挫出一条飞扬的冰花,煞是潇洒。Hi!滑得怎么样?我边停边对简佳说,此时,她已不能站稳,前俯后仰地挣扎着,我一下抱住了她,扶她站稳,又迅速地放开了她。天气极冷,刺骨的寒风吹得她脸颊白里透红。你能不能教我滑滑,她刚说完,又不由自主地舞动著双臂,极力不让身体跌倒,我又一次抓住了她臂膀,让她稳定下来。整整二个小时,我成了她的私人滑冰教练,慢慢地邦她找到了取得平衡的要诀,开始不要我牵着手也能滑行了。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好练练,将来我同你配合,练习花样滑冰双人滑,参加世锦赛什么的。她知道我是说笑,却说,也许真能练出些名堂,我也很enjoy呢。
双人滑“练习”结束后,也不用回去上班了,我建议在湖边咖啡厅喝点饮料。我们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外面依然滑冰的人群,我说,你今天心情不错吧,她嫣然一笑,我说,你似乎又回到了当文艺女兵时的那种青春的自由,纯真的无忧。她点点头,但很快就因为提到她正在进行的离婚事情,而心情又降到零度。她说,她去找了‘妇女危机中心’,我在几天前曾建议她去找的,这是一个非营利非政府机构,专门的社会工作者在里面工作,为那些碰到家庭暴力、性骚扰、无家可归,甚至遭到强暴而无法面对现实的妇女提供帮助。当然,也包括在家庭争执中,处于弱势的妇女,这个机构是免费的,而找律师提供帮助是要付昂贵的律师费的。简佳找到那个中心,一位女士十分关切地接待了她,在听完简佳的诉说后,那位女士又提出来了几个非常具体的问题,一脸严肃地对她说,你说的问题如果属实的话,那一定是很严重的,按照这几年来我们遇到的案例,你的情况属于紧急的,我们可以马上为你实施分居,为你争得必要的经济利益。比如,把你丈夫的收入分一半给你,如果你提出证据证明你丈夫有暴力倾向,我们还可以让警方把你丈夫从家里驱逐出去,让他自己找地方住。简佳说,听了妇女危机中心那女士一说,又开始犹豫起来,实际情况並非那样严重。她说,我反而觉得不应走得那么远,那样做我觉得很对不起我丈夫,实际他还不知道我离婚的想法,再说,要是现在就分居,以后生活如何保证,我至今还没有一个赖以生存的工作。我说,你没有工作又有什么问题,即使你们离婚了,你丈夫还要负担你的生活费呢。简佳很为难地说,我对离婚后的生活没有信心,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看来尽管当初简佳的婚姻,据她自己说,已经到了非离不可的状态,忍耐也到了极点,但一旦要开始行动,却又犹豫起来。我对她的态度多少有点感到失望,不过对她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决策,我只是想帮助她,除此之外,我又能说什么呢?这样看来,你首先要解决工作问题,有了工作才能解决其它问题了,我为证实她的想法这么说。我没有其它选择,我没有工作,简佳无可奈何地重复着说。我还想说,法律是保障妇女生存权利的,你没有工作,你丈夫有,不过我还是忍住没说出来。看来简佳还没真正作好离婚的准备,甚至隐隐地感到,到头来她还是会选择维持现状,放弃离婚的打算。现在,对简佳来说,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已高于马上要去实现的离婚。
为此,我运用了我的社会关系,四处为她寻找工作机会,但从就业形势看,为时已晚。这IT行业正由兴盛走向衰落,甚至用Crash来形容,每天都有消息,大公司一批批的裁员,中小公司一个个的倒闭,大量人员失业,渥太华这几年靠IT行业快速发展,此时,已走入了绝境,连带其它行业,如建筑业、酒店、餐厅和相关的服务业都受到严重影响。我的一个研究中心工作的朋友,本来25万房屋已经付清了Mortgage,但她以房屋作价25万抵押给银行,再从银行借出25万,共50万加元,全买了大小IT公司的股票,当IT公司股价纷纷走低,甚至有的还成了站圾股时,银行为避免损失,就要拍卖她的房屋,她哭红了眼睛,求所有认得的中国人借款,好不容易还清银行贷款,等到结清股票,卖了房子,剩下的就只有四、五加元了。简佳赶上这样时势,能找IT行业的工作,是完全没有了可能。而其它低薪的工作又不想做,工作找不到,离婚就不可能,事情就这么拖下来。
几个月后,简佳在研究中心的Co-op student (实习)工作结束了,别处IT的正式工作还是没有找到。于是,就到一家由中国人开的IT小公司,做薪水很低的网络工作。我个人有一个体会,给谁打工也别给中国老板打,你为他干死干活,他剥削了你,他还认为是他给了你飯碗,是你的施主,对你的工作,从来没有说声感谢。给简佳工作的中国老板的小公司,到头来,连当初答应付给的很低工资都没拿到,做了三个月,就又不得不离开了。
失业在家期间,有一家加拿大人开的公司,给了她一次工作面试的机会。简佳喜出望外,在面试那天,她化了淡妆,刻意打扮得特别专业的形象去面试。先由人事部门两人问些一般职场中的问题,接着,由这工作将来可能的同事三人,问些相当专业的问题,这部分历时一个半小时,最后,主管的Manager和他助手参加最后一轮面试。简佳对这次面试的结果不抱太多的希望,毕竟自己IT的经验不足,专业方面的问题,回答得也不是很理想,主管的Manager倒是对她说了很多正面的话。 几天后,一个讲英语的男人打来电话,一听原来是那个主管的Manager,他说Jane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利用午餐机会面谈一些事情,这个电话又一次使她升起了一线希望。会面是在那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进行,那公司的主管Manager约40岁左右,穿着颇为得体,行为举止也很有礼貌,还多了一点第一次面谈时所没有的幽默感。他见到简佳的第一句话是,You look nice, you are real beautiful!简佳稍感气氛有点不象谈工作,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说,Thank you for say so! 接着Manager装着很遗憾样子说,我们公司对你进行的面谈印象很深刻,你是非常合适做这份工作的。但是,另一位女士有更多的经验,我们只能困难地作出选择,我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我们的决定。简佳一听就觉得没有了希望,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外交家的风度说,我要祝贺那位获得职位的女士,对你们公司给我有面谈的机会表示感谢,那也是一个学习增加面谈经验的机会。主管Manager把话题一转说道,不知你对我个人生活上的经历是否感兴趣?简佳压根儿没想到,这次会面会如此迅速地转成实质上的私人约会,心里开始发慌,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回答,只是有点震惊地看着他。简佳后来同我谈起那主管Manager的“生活经历”时,我的第一的反应是,这是追求女性的老套。一般男的想发展婚外情时,重要一步是向对方倾诉自己“不幸”的婚姻,他的妻子往往被描述成神经质,歇斯底里、任性地、不顾男人的感受。这么一说,大多能立刻取得想发展关系的女性同情,接着就开始赞扬那个女性的美貌,对人温柔、善解人意,说我要娶到像你这样的妻子,可能就是上帝给予我的最好礼物,(记得海外一位非老常老的、非常有名的老名人,取了28岁的女性,高兴得也是如此说)。那个主管Manager对简佳说的正是那一套话,并说,我们能经常见面吗?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简佳有点恐慌了,她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她曾经对我说过,与其现在死气沉沉的婚姻中挣扎,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她也对我说过,嫁给洋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洋人对女性特别尊重,对华人妻子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机会来了,要不要发展与那个主管Manager的关系,简佳在恐慌中挣扎着,每逢关键时刻,她都会犹豫,但片刻之后,她终于选择放弃。之后那个主管Manager又来过好几次电话要进一步约会,都被她以种种借口婉言谢绝了,我也为她松了一口气。
逐渐地我感到,或者说越来越多的迹象,一种危险正向我逼近,我卷入简佳的离婚一事,开始不能控制我自己了。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对简佳的事,仅仅是一种同情,是一种帮助,但是,这种说法在瓦解中,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动机是纯正的。我原先觉得自己年龄比简佳大许多,不会产生异样的感情,但随便举二三个例子就说明,这种感情的変质,或者说质変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比如:孙中山是看着宋庆龄长大的,与宋庆龄父亲又是辛亥革命时期的亲密同志加朋友,但自从比孙中山小一辈的宋庆龄当了他的私人秘书后,孙中山立刻对宋庆龄展开追求,孙中山当时还有原配夫人,在不顾周围同志、朋友劝阻和反对,冒着宋家与孙中山断绝来往的威胁下,毅然与宋庆龄结婚。鲁迅原来也有原配,但她同许广平从师生关系发展到同居,只是几年功夫。近则更有名记者陆锵,对被台湾竹联邦暗杀的江南的妻子崔蓉芝,从同情到帮助,终于陆铿对他发妻说,你陪我在大陆坐牢受苦,终于到了香港,我很对不起你,但我不能不跟崔蓉芝结婚,遭到包括自己子女在内的众人一致谴责,最终,还是把曾经算作红颜知己的崔蓉芝揽入怀中。与简佳的关系一天密切一天,那时她虽旱巳不在研究中心,每天都要与她通电话,天南地北地聊。有一天,忘了谈到什么事情,我突然冒出一句说,如果我晚十年生,如果至今我还没娶妻,我想,我会娶你的。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我不是一直是为了帮助她,怎么谈到嫁娶的事了呢?是挑逗还是真情的流露?简佳只是淡淡的一笑,没作任何表示,此刻,我后悔到了极点,说了这样的话。看来同情和爱情只差一步之遥,我害怕这一步快要跨越了。
我一直崇拜著名现代派诗人顾城,他的许多诗描写自然中的人,人在自然中,他的诗隽永、流畅,有些诗,初读时难以理解它的意境,读几遍后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顾诗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带了二位女性追随者(她们都是狂热的崇拜他的诗歌,而本人又是十分出色的才女),到新西兰附近的一座荒岛上,过起了隐居生活,那二位女性也就成了他的妻子们。后来,一个才女受不了艰苦荒野生活,逃离了顾城,再后来顾诗人就因为厌世,把剩下的一个妻子杀死,而后自尽。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我带着简佳,在一个加勒比海的荒岛上生活,阳光和沙滩、绮丽的热带风光,我们吃野果充饥,喝着泉水解喝。开初时,我们感到拥有了彼此,甚至,唱起了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的歌。从此,摆脱了尘世,她摆脱了丈夫,根本不爱妻子的男人,我摆脱了我妻,一个爱唠叨、从头到脚管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但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厌倦起来,孤岛上单调的生活,每天为解决温饱,花费几乎全部精力,每天面对着生活,再多的谈情说爱的话题,终有讲完的时候,慢慢地我们也変得无话可讲,花前月下的窃窃私语、风花雪月的浪漫都成为昨日的黄花。荒岛上的天气绝对不总是阳光明媚,而更多的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我疲倦了,随后,病倒了,开始发烧,我呼喊着简佳,可她失踪了,我开始想念我妻,想得十分厉害,开始哭泣,最后,这梦境被我自己哭醒了…。
当一个人开始依赖另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另一方有着让对方诚服的魅力,所以更要小心,不要将自己陷进去。红颜知已,是最容易让男人出轨的对象。试问天下,真正清清白白做一生最亲密的男女知已的人有几多?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不管你是做了蓝颜还是红颜,这知已之间相处的度,都需要思量再三,更需要把持住自己。知已,不管是红是蓝,或是同一种颜色,都是那种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但绝不能相互取暖。知已之间可以取暖,但只有唯一的一种方式,那就是用心灵取暖,而万不可用身体去取暖。如果知已间一旦変成身体取暖,那么就将会面临两种结果,一是将永远失去另一方;二是由知已升级为情人,成为不沦不类的有颜色知已了。
对妻子的背叛,首先从精神上开始,等到了肉体的背叛是已到了不可挽救的程度,我为我有那样的梦境而感到羞愧,觉得对不起我妻,虽然,至今我还没有做什么错事。梦醒时正是半夜时分,我给妻打了一个电话,妻被电话铃声惊醒,接了电话发现是我打的,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到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仅仅因为想念,就开始在电话那头抱怨起来,你深更半夜发什么神经病呀?哪里知道我内心世界正在激烈地震荡着。我意识到,虽然这只是个梦景,但是,我已经领略到,失去几十年来朝夕相处的妻,是个多么可怕的梦呓,必须警惕了。
我要重新思考,在简佳婚姻问题上,外人应站在何种出犮点,使他们的矛盾得到根本的解决,婚姻是双方当事人的问题,如果单听一方就试圖解决,是不可能的。婚姻好象穿鞋,祇有自己的脚才知适合不适合,我想听听简佳的丈夫如何说
我以简佳表哥的身份,找简佳丈夫谈谈的想法,来自一部忘了名字的电影,好象很八卦,很搞笑似的。我以前曾听简佳说起过,在美国加州的圣地亚哥,还有一个远房表哥,还在她远嫁来加拿大前,曾请他介绍过北美的情况,这对她的终生决策,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她丈夫也知道有这样一个表哥,却与他从来未谋过面。
那天简佳来电话说,她要去多伦多几天,问我要不要买一点中国食品带回。北美的中国食品,无论是蔬菜、水果、鱼肉和海鲜,大概就数多伦多最便宜了。我随便说了几种请她代买,却灵机一动,认为这是绝好的时机,趁她不在渥太华,我就以她表哥的身份,突访她丈夫。
就在简佳走后的当天晚上,先给她丈夫打了个电话,说自已是简佳表哥,也是头一次来渥太华出差,顺便来看看你们。电话那边的他似乎很惊讶,这个表哥虽然听简佳说起,却从来没见过,他略顿片刻,就说欢迎你到家来作客,不过又说简佳这几天去了多伦多没在家,我马上对见不到简佳感到遗憾,声称我后天就要离开,虽然见不到简佳,但是能到你们家作客还是很高兴的,並且不失时机地问了他家的住址。
那次简佳请我吃晚饭我送她回家,到过她家门前。因此,很快我找到了一幢不大的独立屋,有年头没作重大维修了,但房前草坪和花 却收拾得整整齐齐,这恐怕是出自简佳的手。进门后,第一眼见简佳丈夫,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仔细一看,的确是一表人材,方方正正的脸,从眼神看其实很有智慧。与简佳相配的确称上郎才女貌。他还没有开始谈话,先表示歉意说简佳没在家,家里弄得比较乱,请不要介意。我说不会,绝不介意,有时家里要是妻子不在,丈夫就没有办法,看来光是靠丈夫赚钱,没有妻子在操持家务,这个家庭也难维持下去。我的话不知他丈夫是否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到了自已家庭的问题。
为了打破开始的据束局面,我装着对他从事的统计工作很感兴趣。我大学期间学过一门《概率论和统计学》,但在这位高级统计分析师前面,根本是一个白痴,我还要装出一付内行的样子,同他讨论起‘样本和总体关系’,‘不同取样方式,得到不同样本,得出不同的结论’。取样中的诚信问题也很关键,据说中国各省市上报的GDP总和,居然同中央统计的GDP总和,有很大的差别。他丈夫被我忽悠得兴奋起来,也发谈许多统计中关键论点,可我要么听不懂他说统计时用的英语术语,要么就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而是考虑下一步,如何在适当时机转入我想谈的,他们的家庭问题。
于是我说就家庭来讲,取样应该既取丈夫的,又要取妻子的,以为丈夫的样本就能代替整个家庭的想法,这样全面吗?在这个基础上得出的统计结论是正确的吗?简佳的丈夫听了一楞,难道样本就取二个,就能得岀统计结论吗。我也觉得这样谈统计简直是荒唐,但既然这“理论”已出,也得想办法‘园’下去,只要最后能扯到你们家庭问题,歪理都要把它说直了。他陪着笑脸,没有反驳这个统计学上的歪论,我这个大表哥如果去掉一亇表字加一亇舅字,他得管我叫大舅哥,大舅哥代表娘家人,说话的份量对这个妹夫来说,虽不能说一言九鼎,至少是不能忽视的。
我说我有一位好朋友,他是虔诚的基督徒,具有极高的道德标准,他经常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丈夫是家庭的头,妻子是家庭‘身体’的一部分。这是圣经上讲的,我们不能反对,但是他据此引题发挥,说现在世上一切的混乱都是由于老婆都去参加工作的造成的。我不知道,现实世界有几个人同意这观点,又有几个即便同意这种观点的人,把老婆关在家里,不让参加工作。谈话到这儿,简佳的丈夫才开始意识到,我这个不速之客,来访他家真正含意。我说,你们家情况我是不了解,我相信你的本意还是顾这个家的,但以你的处事标准和行事方式,你有没有顾及简佳的想法。简佳从大陆远嫁到加拿大,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在婚后还去成人高中上课,打基础,以后进了社区学院的IT专业,日以继亱的学习,克服了多少语言上的困难和IT专业基础知识不足的困难。可她简直是孤军奋战,得不出来自你一点点的鼓励,更不说实质性的帮助。好不容易熬过无数次考试后毕业了,又赶上IT行业大衰退,大小公司一个接一个倒闭。找这行业的工作,难得如上青天。可是你不但不帮忙,反而以英语不好(其实她英语很好),基础太差,在家里耽着祘了等等理由,阻止她寻找工作。他喔喔的应答着,看得出他听到这话,尤其是‘大表哥’的话后,感到有点无地自容。我见他不语,脸上露出了羞愧,便顺势继续说下去,简佳是大陆来的,她过去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的,要不是来到加拿大,凭她的才能和良好的人际关系,现在早当上处长、主任一级官员了。大多数大陆出来的女性是有强烈独立自强意识的,千方百计地想在这儿找一份工作,在外人看来至少她们不是靠丈夫生活的。我是由衷地钦佩这种精神,并且一有机会,我完全顾意伸出援助之手。她丈夫忙着点头称是,虽然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没有认识到,因为香港台湾来的女性,一结婚大多数都义无反顾的做起全职太太,还認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接着我的语气转为缓和,对她丈夫说,好好善待简佳吧,她还是深恋着你的,她的希望是,理解她、支持她,实现女性就业。用她对你的爱,反馈给她。我见天色已很晚,便起身告辞,说很高兴见到你,聊了那么多事,有些话,可别介意。她丈夫说哪里哪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所说的简佳心願,我一定帮她实现,这也关系到我们家庭永久的和谐。
过了年后,我的工作有了重大変动,我的那个‘中国香港’老板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拿到一个终身教授的职位,他想带走几个助手,这日,他很有把握地问我,你不想在大学工作吗?而我正缺的是大学工作经验,并且,美国比较有名的大学学术气氛十分浓厚,学术活动也很活跃。但当我告他,我在阿尔伯特省的阿尔伯特大学,巳经找到了一个正好符合我专业、而且待遇很好的工作。老板少有谦卑地表示说,你不要走了,跟我到美国去,我保证给足你去阿尔伯特大学的待遇。对不起,这回轮到我说NO了,我抄了他的魷鱼,我再也不做学朮奴隶了。
我在电话里告诉简佳这个消息后,电话的那一头沉默许久,显然,她对我离开渥太华感到忧伤。她说,“I’m going to miss you”, 我说,“So am I”。我妻决定请假来渥太华为我整理行装,我则是在办公室打包,装运所有的资料、文献及文件。由于运往西部的东西太多,决定租一辆面包车前往。简佳听到后说,她也很想到阿尔伯特去看看,我觉得很为难,因为付驾驶的座位是留给我妻的,而且,与一位不是妻子的女性一起作长途旅行,住宿都很成问题。在我还没回答她时,她已敏感到这个要求不合时宜,就改口轻松地说:“我只是说着玩的,其实,这几天我正好有其它事。”
简佳一直很想见我妻,这回总算如愿了。我猜想,她很想见我妻有二个原因,一是,她要看看我妻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女性,我会这么忠诚地守护着她,同简佳聊天中,她知道了我和我妻的初恋,结婚以及在人生各个阶段是如何相互支持、度过难关的。二是,简佳见到我妻这事实本身,就说明了她对我的友谊是纯洁的,绝无非分之想,更无非分之作。我妻倒是不大想见简佳,可以想象,一个女人见到可能的竞争对手,尤其是比自己年轻的,是怎么的一种心态呢,尽管,我妻一向是大度的。
离开渥太华那天,简佳来送行,是她第一次或许最后一次遇到我妻,两位女性见面,格外地亲热,又是握着手,又是拥抱。我把我妻介绍给简佳时,她对我说,你太太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我说她年轻时很像现在的你,说得简佳的脸上泛起了红暈,随后,她们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妻在见到简佳的那一刻起,就打消了一直以来对我在感情上会有出轨的担心,简佳在她看来是位十分正派的女性,说话十分得体,对我交往仅限于朋友—既便是较亲密的朋友关系,没有做什么不适当事,更没有掩盖什么。临别前三个人之间的谈话,显得很真切,对离别的留恋,对未来的祝福都充满了真情实意。
车子开动了,别了渥太华,别了简佳,一个美丽、聪慧而又善良的女性,一个在我生命中留下令我难忘印记的女性,一个外表象我妻而命运截然不同的女性,我会长久地,也许会永远地记着她。
到阿尔伯特大学后,工作比在渥太华时更为繁忙。大学里自由的学术空气,活跃的学术活动和学术水平,明显高于渥太华大气环境局的研究中心,系里几乎每天都有学术讨论,各系之间经常有多种学科联合的研讨会,至于国际间的会议也经常在学校内召开。我忙于工作也很少同简佳联系,只是默默地祝福她能顺利找到IT工作,并且能同丈夫之间有一个良好的沟通。
时间过得很快,这样一晃就是五年。我在确保工作稳定之后,我妻也就辞去了加拿大联帮政府的工作,再也不願过夫妻长年分居的生活,也搬到埃德蒙顿,即阿个伯特大学所在的城市来了。我们时不时地提起简佳来,有一次我妻突然问道,你的‘Red face knows me’现在过得怎样了?我从没听到过这样的英语成语。什么乱七八糟的‘Red face knows me’!这是英语‘红颜知已’呀,你会不知道?牛津大辞典上有,我当真了,查遍包括牛津在内各大辞典也没找到Red face knows me’这一条目,这才明白过来,我被我妻涮了。
一个大型的国际气候変化会议在埃德蒙顿召开,为即将召开的哥本哈根政府首脑气候会议,提供全球气候変暖背景分析。我有机会参加会议,才发现我曾经工作过渥太华的研究中心,做过博士后的王枚也在会议名单之中。开会间息我很快找到了她,朋友见面分外兴奋,我邀请她在会议结束后,去我家作客,也想趁机秀秀我妻的厨艺,这几年她大有長进。
王枚长着圆圆的脸,和国内八九十年代红透大江南北的歌手成方圆极为相象,于是我妻与她谈起歌坛蒋大为、李谷一、成方圆,到现在的谭晶、宋祖英,又谈起一些演艺界的风流韵事,提到成方圆和王钢的离婚案。忽然间,王枚传出一则消息,关于她过去在研究中心的shopping friend简佳的情况,王枚并不知道我与简佳有过类似红颜知已的关系,只是把这作为一般消息在这饭后茶余之间谈起,我却分外的注意,并使一眼色给我妻,让她不要打断王枚的谈话。
她说,简佳一直以来都在我一个IT的工作,但是应聘屡试屡败。在六年前的一次招聘会上,正好Yellow knife(黄刀市)要招一个网络技术员,简佳这次顺利拿到了offer。
Yellow knife是加拿大西北地区(相当于一个省)的首府,接近北极圈,相当于北纬66.7度,人口才2万5千人,一般人是不太顾意到那儿工作的,因此大都是一些刚毕业的,甚少有实际工作经验的技术人员,接受各种岗位,待工作几年取得经验后,又在内地大城市再找工作,迁回内地去了,不过因为去工作的大多数是年轻人,使这城市充满了活力。我曾在一个夏天去那里做野外工作,城里水面上停了许多水上飞机,城市与各地区公路上有各式矿用汽车在奔跑。不过我没在冬天耽过,不知道隆冬漫漫长夜里人们是怎么度过的,总之这个城市里的各种工作,即充满了挑战,又充满了机会,我想简佳无奈之下,才在这样条件下寻找机会的。
王枚接着说,离开渥太华去Yellow Knife的那天,我也到机场送行,简佳的丈夫当然也去送行,简佳把她妈妈地留在家里,不让去机场,为了避免儿女离别而伤心。简佳似乎心情很好,因为经过多年努力,终于有一个全新的开端。王枚似乎还感到,她摆脱了什么,有一种奔向自由的感觉。而从她丈夫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因哀求无果而最后失望。现实是,今晚将无人为他做饭,独守空房的孤寂,将夜夜伴随着他,直到有一天简佳终于回到身边,而这一天却是无法期盼的,也许永远不再回来。
王枚说与简佳分别后,就很少再有联系,可能因为简佳在接受新的工作后,实在太忙。仅通过几次电邮,在为数不多的E-mail中王枚得知,简佳正在为一个矿产公司工作,为各类矿产建立一个大型的空间数据库,其地域之广,几乎复盖加拿大整个北极圈以北的广大区域,矿产资源种类之繁多,几乎涉及了全部有色金属,并与阿尔伯达省的一些石油公司的油田资源,也有某种合作。为了应敷这个涉及面很广的工作,简佳上网找到远程教学节目,听了几门地理信息系统的课程。同时为了了解公司整个运作和将来的发展,又接着上了几门ABM和项目管理方面的课程。王枚说,就是当年她读博士,以及做博士后,都没有象她这样拼命过。王枚说,简佳的超常的努力,使她在很快掌握了大型矿产空间数据库的全部关键技术,就在这时,该数据库的技术总监,被派到南非去开拓新的资源,留下的空缺自然而然地被简佳得到。这是在工作了四年后的事。
王枚对我说,简佳同她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太正常,她去Yellow knife一方面是为了一个IT工作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许是对她丈夫的惩罚,多年来她丈夫对她职业生涯的发展,一直漠不关心,只把她当作家庭主妇,好象大多数港台移民对自已的太太都那样。对大陆来的女性,独立意识很强,大多数人都要一份工作,不做丈夫的依附品,冲突就此产生。不过自从简佳去Yellow Knife工作后,情况发生了変化,她丈夫再也不能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夜晚独自躺在空床,失去另一半的生活是难熬的。这应了一句名言,只有失去了的东西,才体会到它存在的价值。
王枚继续说,简佳不是没有感到孤寂。但现在工作学习太紧张离不开。一是她始终在生她丈夫的气,仅管有时起了侧隐之心,担心起她丈夫的处境。简佳单位有一人事部门主管,也是独身,时常在午餐时一块随大伙出去吃饭,时间常了,简佳似乎感到他有意无意地同简佳套近乎,并暗示自已尚处独身,直到有一天傍晚,大家已经下班,简佳也准备回住处,他起来说May we have a dinner together?,没等简佳反应过来,他提仪How about‘Polar Lights’? 这‘Polar Lights’(极光)是这里最具极地特色的飯店。简佳一阵惊愕,马上回答说I am afraid I have some thing to do tonight。客气地婉绝,但很坚决,使对方没有回转的余地。要知道去赴异性约请的晚宴,就意味着约会的开始,简佳还没有这样的准备。
为了防备类似事件发生,简佳有了请她丈夫来此渡假的想法。此时正值夏季,夜晚都是白昼。简佳租了一幢湖中心的别墅,丈夫来时,租用了一架水上飞机。Yellow knife的许多水上飞机,都和大城市中的Taxi一样,随叫随到,可以飞到周围人跡罕至的小島附近水靣,过几天还可按约定時间接运回来。
王枚饒有兴趣地用Laptop给我们看,简佳发给她的,在Yellow Knife 的生活照片,其中许多北极圈内特有的白夜照片,部分是她和她丈夫在湖心岛度假期间拍摄的。晚上11时太阳还地平线上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把水面波纹衍射出鱼鳞似的斑烂,带着映红了远处的山林。有几张用自拍照的二人像,親热地依偎在一起。王玫说,看来他们经过痛苦的分离,已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听到这里我妻显得格外高兴说,早该如此了。
王玫同我讲了一件简佳告诉她的奇怪的事,说是五年前她丈夫在家里接待过一个自称是简佳‘表哥’的人,那个表哥曾语重心长地提醒她丈夫,要珍惜夫妻感情,重视夫妻间彼此的感觉,不要以为生活在西方世界,就自然而然地没了大男子主义。持别是对来自大陆的女性,要尊重他们对生活道路的选择。简佳确实有个表哥,住在美国加州的圣地亚哥,也对她丈夫提起过这个表哥,却从来未曾見过面。那亇个冒名顶替她表哥的人,好心做起她的婚姻调解人,究竟是谁呢?
我在一旁听了,暗地里在发笑,这十年前我所作的善意的欺骗,竟然还起了关键的沟通和疏道作用,我假装完全不知情,还跟着王玫一起猜测这位神秘的表哥到底是谁,我说可能是熟悉简佳的知心朋友,我把‘知心’二字强调得有些誇张。
王玫说,从此以后每年夏天,由她丈夫去Yellow Knife 渡假,过圣诞节和新年,简佳就回渥太华,她妈妈也吩望着那个假期能在渥太华同女儿团聚。但是简佳在那儿年中,却从来没有要回渥太华工作的打算,一来是怕放弃那儿干得不错的工作,回到渥太华就不一定找到相应的职位,二来回渥太华就有可能回复到从前的生活。她特别不相信她丈夫会彻底放弃大丈夫主义,平等对待她。在Yellow knife简佳在移民加拿大后,第一次学会了开车,一开就是一部SUV车,一般时尚白领都开这类车。那里房价并不贵,自已买了一栋小的独立房,短暂夏天里在房前屋后种些花草。
几年来,她変得更加独立,漫漫长夜的冬天,她还时常到室内冰场滑冰,请教练教些花样滑冰的课程。我想起以前与她在冰场上跌跌撞撞的练着“双人滑”,如今我怕跟不上趟了。王枚来访后,使我有同简佳通话的想法,就打E-mail问了简佳的电话。简佳一直不愿告诉我目前的状况,总希望自已情况変得好些更好些再说,对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近况,很不好意思再解释,说电话里再讲也不晚。
终于打通了简佳的电话,电话那一头简佳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纯正的北京话,发出柔和的语音,听起来还是像在渥太华时那么亲切。我向她讲了,王枚最近在爱德蒙顿开会期间,到我家作客,谈到你的近况。我在电话里承認,在五年前,是我装扮你的表哥,对你丈夫的一次访问。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关心他们的婚姻的走向。我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作主张冒名顶替,去介入你们的家事,真诚地的表示我的歉意。没想到她说,她本来就猜过到底是谁访问了她丈夫,最后想想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她表示不但毫不介意,反而感谢我。
由于我对她丈夫的开导,加上她个人的就业的机遇,使他们家里旧的平衡打破,新的平衡正在建立。妻子和丈夫谁都不再依赖谁,谁都不能左右谁的命运。简佳把这种“平衡”理论说得很抽象,但我可以想象,她们夫妻关系在实质上起了根本変化,简佳说,虽然现在有很好的工资待遇,但她丈夫却反而在每月底,在她的帐户上存一笔不小的钱。简佳说过去他丈夫给她那么少的錢,是怕我抄股抄光了。现在给钱多了,就不怕抄没了啊?我发问道。猜简佳是怎么回答的,我那有时间抄呀。
她听她母亲来电话说,每到周末他丈夫都要去母亲那里蹭饭吃。顺便把一周来的脏衣服拿到那里去洗了。她的丈夫的生活需要一个女人的照顾,简佳不在,就由丈母娘代替了。因此简佳说,她也在每月底,把一部分钱汇到母亲的帐户,以补偿她丈夫在她母亲家额外开支。我说你们这么长期分居,总不是事。你是有何打算?简佳说,这儿的工作环境不错,团队内关系也很融恰。我是不愿回到过去状态。特别是我在学习IT专业的三年里。他对我的冷漠,不回渥太华也罢,我听出来简佳说这话已开始有了言不由衷的态度,想回去,又不好直说。我顺势说,你丈夫这几年也够辛苦的,不说每天日常生活没人为之操心,就是每年一、二次长途奔波来Yellow knife来说你也是够累人的,虽说名义上也是来渡假。我说这话时,明显地同情起她丈夫来了,完全没有当年邦简佳同她丈夫离婚时愤怒的心情。简佳似乎察觉出这种微妙的変化,亦调整了她的情绪,开始说她正有一个回渥太华的机会。她说,他们公司总部在渥太华,有一个技术开发部付总工程师将去金砖四国(BRIC)之一的巴西,开拓业务。由此留下来的空缺,正在全国范围内招聘,条件是有网络技术、地理信息系统和项目管理的知识背景。并且最好还有MBA的实际经验,至少学过有关的课程。公司GEO知道我的工作经历及有关知识结构,很是鼓劢我参加竞争,希望我能发去简历,报名截止日期就在二星期后的今天,我自已感到信心不足,毕竟在这个领域中,做的时间不长,而参加职位的竞争者,为数一定不少,公布招聘才五天,就有十来个人投了简历,若二周后,少说可能也有40-50人竞争。她的叙述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自已要不要去参加竞职,又更象是期待我对他的鼓励。在同她过程的交往中,她对我的意见是十分看重的。平心而论,我对简佳竞争如此高级的职位是不看好的,如果此刻她能出马竞选加拿来大华裔小姐,甚至竞选加拿大小姐,我都认为有很大的胜算可能。但我却说了鼓励她的话,说凭你在你们公司出色的表现,以及在几年间远程教学中学的各种知识,我一定能听到你旗开得胜的消息。
我妻在一边等着,想同简佳聊上几句,你跟你的红颜知已说话完没有完,我也要同简佳煲煲电话粥,于是一把夺过电话,从爱德蒙顿春季时装秀,到艺术博物馆镇馆的美术珍品,海阔天空地神聊起来。简佳也说到在那里拍摄到极光照片之类,和漫漫长夜的寂寞。
五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正在阿尔伯特大学的一个视频会议室里,同加州伯克来分校一个课题组,开一个远程视频会议。突然手机响起,一看是简佳来电,估计她有好消息告诉我。偷偷溜出了会议室,听到简佳第一句话说,我成了!我知道她向我报喜,说的是竞争职位成功了,但我故意说她,你成了有孩子的妈妈了?之后我告诉她,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再过一个小时打过去。
一小时后,我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简佳告诉我竞争异常惨烈。她不用激烈而用惨烈,可想而知激烈程度。首先对毎个参选人的简历进行关键词筛选,就是在每份简历中有关工作内容选几个关键词,如石油、地理信息系统,空间数据库,几个简历中符合最多的关键词的前30名留下,后33名被淘汰。接着对30名进行一小时的电话约谈,主要问技术背景及工作经验。对所要从事工作的想法和打算。这一论共有20人被淘汰,10人进入面试,都到渥太华进行。每人面试要进行半天,主要由人事部门主导一般性面谈,以及以后可能要一起工作的团队,进行技术性面谈。最后留下3人作最后的决选。决选这个过程,给予每人一整天时间。整个上午同工作团队面谈,几乎涉及所有业务的领域,问题问得很细,可以说刨根问底。任何一个问题,都可分出回答的水平。中午应试者与团队成员、人事部门和部门主管一起共进午餐,看似轻松自如,实际是考察你的社交能力,也突然问一些业务上的问题,试探你反应的能力。下午由人事部门主管主持面谈,主要考察是否对这工作有激情,对人际关系的把握程度,对未来工作前景的展望,最后才提到对本工作薪资的期望值。因为这个职位将来会有很大的权限,公司的GEO也在最后出面,不过仅作礼节性的谈话,实际上的决策还是由事务部门作出。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天,弄得人近乎崩溃。
我为了这次面谈请了十天假。回到渥太华后,我丈夫又为准备这次面谈,在他单位请了一周的假,每天模拟各种考官,准备了各种可能的问题,同我不厌其烦地演习。这也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面谈完后,第二天,我又回Yellow Knife仍旧做我的工作,我一直不信我有这么好的运气,会得到这个职位,又过了三天,就是今天早晨,终于公司总部的人事部门主管给我来了电话,祝贺我成功地被选为竞选中的优胜者,并给了接近六位数字的年薪,与我商量半个月内去渥太华总部报到履新。电话中简佳滔滔不绝的诉说着闯关斩将的故事,竟容不得我说半句贺喜的话,我默默地祝福她在新的岗位上大展宏图,也默默希望她与丈夫关系,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又过了五年,秋末冬初的时节,我有一次去渥太华开学术会议的机会,下飞后,我用电话同简佳联络,她听出我的声音后,十分兴奋,简佳径直把车开到Westin,我入住的酒店。这个渥太华顶级酒店,许多政要名人如克林顿总统、胡锦涛主席均在此入住过。她开的宝马500也是目前最好的名车之一,美女香车,真是绝配。我提前在Lobby等她,简佳身着黑色套装,围着一条真丝的大色块的围巾,化着淡妆,挎LV大手袋,款款走来后才发现,她是越发丰满,十几年前豆蒄年华少女特有的清纯,変为职业女性的成熟。越显得干练,秀丽的大眼睛透出理智的聪慧,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照应着我这个客人。她很自然地按洋人的习惯,对熟悉的我,轻轻地拥抱并作面颊亲吻。我稍有犹豫,并略作后倾,但是还是接受了这个见面礼。然而又热烈的握手,寒喧着问候彼此的先生和太太。
汽车沿着丽都运河(Rideau Canal)行驶着,诗画般的秋景,象一幅幅油画,在车窗外闪过,也把我的思绪带回了十年前在渥太华生话经历。在运河上,在秋日黄昏的余辉下漫步,深沉地思考着人生;又想起在冬日的晨熹中,在运河上顶风奋力滑冰,去赶着上班;又想起简佳和我在冰上双人滑的一幕,恍若隔世。简佳见我沉默着不语,便直接问我在想什么,我没有回答,但最后只讲三个字,‘十年了’。我怀念渥太华的一切,当然这之中包含着与简佳相处的日子。
我们在老地方Rome饭店内午餐,中午时分的餐厅,完全没有了晚间温馨和浪漫,就餐的大多是附近公司机关的白领阶层,匆匆进餐的人群,借午餐时间的轻松时刻,大声地谈着家庭、宠物、Shopping,也有人在继续谈着上午没完工作。简佳只要了一盘Garden Salad和一小杯橙汁,我则要了Salmon鱼,生菜和米饭及不加糖的咖啡。我俩不约而同的一笑,因为点的都是减肥菜系。我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十年前同你分别,好象就在眼前,你一点都没変。显然,我说着假话,不料她接着说,你也没変多少。她眼角上的鱼尾纹已很明显,穿着的紧身衬衫,虽属时尚,丰满的身材,预示着不久将会显示出中年的体态,虽然此刻还是风韵犹存。
这次午餐的交谈显得很轻松,我试探着问,你丈夫还好吧?简佳的回答使我多少有点意外,她说,他丈夫在五六年后就将退休,加拿大大司公的员工,工作满三十年就可退休。退休后他想在北京生活,正在物色北京的房子,为此,二人还去大陆旅游了一趟。而曾经向我敞开的心扉此时关闭了,我们少了一个谈话重要的主题,谈话就変成聊天,漫不经心,我已记不清当时还聊了些什么了。
午餐后简佳说,今天我丈夫虽没在家,我还是要带你看看我才迁居的新屋。汽车开到了一个住户不多的小区,家家的房子却都很大,前后都有着面积更大的花园。简佳把车停在靠一个小水塘边的大宅前,三个车库五个卧室看来足有4000多呎,室外landscape做得非常出色,散放着几块巨石,壮重典雅,看来奇花异木都有专人定期打点。进入屋内巨大门厅,显示着屋宇的富丽堂皇。
我要赶飞机,只能匆匆的参观了,印象最深的不是房屋本身,而是在他们卧室中的一幅二十几年前在大陆拍的婚纱照,20*25吋的幅度,在当时在大陆可称是最大的,他们能保存完好,并挂在卧室床头上,说明他是还是珍惜着这份感情。照片中的简佳年轻清纯,头微微抬起,向上仰视,目光对正在俯视着她的丈夫,仿佛在问,你对我的爱会是永恒的吗?丈夫用柔情的眼神望着,似在回答“永远”。
在参观到简佳的书房时,显然更象一间工作室,一些与工作有关的文件,资料,参考书铺满一地,简佳向我表示歉意,说没办法,每天不得不把办公室做不完的工作帶回家,同时还要学习一些新知识,这个职位带来的压力有时力不胜任,只有与时俱进,才不会被淘汰掉。
我在她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十年前我为她照的象,记得当年英国王妃戴安娜才逝世不久,各种纪念文章和相册争相问世出版,我也收集了不少她的相册,有一張照片特别引起我注意,那就是戴妃在托儿所当阿姨时的一张,微低着头,目光是羞涩的,却张着本来就秀美的大眼睛,凝望着这世界,充满了瞳景。当时我给简佳拍照时,就有模仿戴妃的意思。用高调,多曝光,隐去了轮廊,同样羞涩的大眼睛凝视着远方。我没給我留下底片,但是我认为是拍摄过的女性形象,最传神的一张,要是我妻看到的话,是会妒忌的。
在她书房旁边,我还发现一张素描,画的是黛玉葬花,这幅画看起来是这么熟悉,很快我想起我妻有相似的一幅铅笔素描画,在大学读书时候送我的。我没对简佳说出这点,只是问她,很久以前画的吧。我知道她有绘画天赋,以前在部队时曾被培养过,我曾经向她讨过画,却一直没能如愿以偿。经我这一问,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但祗是轻轻的答道,是最近画的。为什么还要画这么伤感的画,我问道。“我似在做梦,而梦总有一天要醒的,我怕梦醒时…”,简佳的担忧是多余的,究竟红颜薄命是旧时代美女的命运,还会重演吗?
飞机要在4:00起飞,她似乎也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同我相处,大家反而无话可说。等到加拿大航空公司柜台上办好Check in,进到安全检查口,最后说再见时,简佳很动情地说,谢谢你对我真诚的关心和帮助。我说,成功是你的努力结果,她说,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心。我和简佳不约而同地伸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一起,有半分钟之久。简佳说,Tare care! 我说,Good Luck! 然后,我大踏步地走向安检门,我知道,简佳并没离开,我再一次回眸,发现她一直在注视着我,直到我消失在人群中。
几年后的一天,我和我妻参加十天的欧洲自由游,我和我妻漫步在罗马街头,这曾是我们心目中爱的圣地,看着相拥、时而热吻的男女青年,我们相视着,会心地微笑着,也许简佳和她的丈夫正十指紧扣,漫步在人群之中,在这个爱的聖地,寻找属于他们的迟到的爱。
我们也曾经有过相拥热吻,也曾经爱过恨过。现在却平静地手挽着手,彼此扶持着,而这深沉的情和爱却在继续,流淌在我们金色的岁月里,直到生命的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