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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词话(十)呀!好革命的怒潮啊!
   

最可笑的是有许许多多的台湾人和大陆的幼稚青年说,毛主席的诗词好是好,但都是别人代笔的作品,毛主席是偷来的。
  
  殊不知,现在这个世界上,牛奶可以假,酒可以假,好诗不能假。共产党的名可以偷,社会主义的名可以偷,好诗作者的名字不能偷。试读: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词有人说是欧阳永叔所作,有人说是冯正中所作。从词意上看,欧阳修大都是写明快的景致。如“轻舟短棹西湖好”,等等。就是有恨也要说“今年花胜去年红”。像这样“雨横风狂三月暮”、“泪眼问花花不语”沉郁凄苦的句子,确实跟冯正中“九迴肠,双脸泪”、“泪滴枕檀无数”、“泪珠滴破胭脂脸”更为一致。但毕竟欧阳永叔与冯正中都是一流大诗人,词风又相近,所以连李易安都弄混了。
  
  可问题在于你说毛泽东诗词是他人所作,他人是谁?不是欧阳修的,那谁是冯正中呢?哪个人既能写出威重庙堂的“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又能写出无法无天的“不须放屁”呢?如果胡乔木能写,把他的诗集拿出来对一对嘛。好诗是天才喷涌,仿是仿不出来的。晏元献写了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贴在墙上一年也想不出下句。有一天和王琪散步,指给王看。王“应声曰:”似曾相识燕归来。如果晏不问王,这下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现在请问,把毛的诗词仿出来要多少年呢?
  
  什么仙用什么宝,什么鸟叫什么调。比如震古烁今的诗: 
  
  呀!好革命的怒潮啊!
  呀!这掀天倒海的潮流,
  竟已仗着自然的力,
  挟着它从珠江来到长江了。
  潮流是什么,是什么?
  不是绿的水,是红的血和黑的墨。
  今天我们的血已染红庐山的面,鄱阳湖的口。
  这黑的墨,正拌着那红的血,
  向着长江的水流去。
  这新诞生的《江西日报》,
  就是挟着这墨的力和着那血的力,
  一直冲向黄河流域去。
  呀!好革命的怒潮啊!
  呀!好革命的势力!
  
  呀!屁眼儿里出来的只能是屁。怎么拿好革命来形容潮水和势力?莫非台湾人说的好男人的男人是从这儿来的?说好大的革命怒潮不是更好吗?漫天卷来的怒潮不行吗?又比如震古烁今的另一首最被右派吹捧的“好诗”:
  
  “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万事休!光我神州完我责,东来志岂在封侯!”
  
  跟上一首的毛病一样,就是个口号诗,属于诗歌的最低层次。况其境界无非是弱肉强食,见识低下。“力不如人万事休”,所以就一枪不放丢了东北吗?力不如人,也不是毫无力气吧?在东北丢掉的力气包括262架新从德国购买的飞机,4000万两白银,5000万大洋,8万根金砖,3000门迫击炮和步兵炮,16万支钢枪,5864挺轻重机枪(足够装备50个师的武器)。“东来志岂在封侯”套用戚继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诗意,可蒋的抗日与戚来相比,太幽默了吧。
  
  诗的第三句最后一字应该压仄声,否则四个平声结尾就不象话了。莫非奉化话里“责”是去声?如果第三句果然是好句也就罢了,却是个败笔,大脚小鞋,跼促窘迫,两重意思硬塞到一个句子里。你看张子野的“云破月来花弄影”,三重意思,写来从容不迫,何等飘逸自然。当然对猪不能用虎的标准,只能用猪的。常氏此诗如拿来跟另一头猪-狗肉将军张宗昌的“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內兮回家鄉,數英雄兮張宗昌,安得巨鯨兮吞扶桑”相比较,境界略似,艺术效果就差远了。张诗后三句虽俗气落套,但首句却是非常的生动活泼,极是行当本色!颇得薛蟠体之神髓。反观常诗“腾腾杀气满全球”不但不雅,而且无趣。不但首句无趣,全诗都无趣。不但诗歌无趣,而且为人无趣。以此无趣之人,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大炮开兮轰他娘”的有趣活句来的。
  
  再举诗仙的《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这两首词(另一首《菩萨蛮》不列)有人说是李白写的,有人说不是。于是就大家就问,像这样雄浑大气的千古绝唱,不是李白还有谁能写?像冯小刚在《功夫》里喊的“还-有-谁---?!”无人能答。
  
  二十世纪中国旧体诗人才凋零,有人说这是由于毛主席的心胸狭隘,不允许别人写,所以造成了“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局面。我说这个说法不客观。作诗其实有点像喝酒,从古至今都是自己作也劝别人作。毛主席为了支持《诗刊》创刊,特地同意发表了十八首旧体诗。还帮陈毅改诗,改后送到《诗刊》发表。可见毛是如何兴致勃勃。如果毛想垄断旧体诗创作,他为什么等到建国十年后才发表自己的诗?中国的旧体诗刊《乐天诗讯》创刊于1950年元旦,公开发行了十年,毛为什么让他存在?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写作旧体诗者甚多,如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陈毅、叶剑英、陶铸等,如果毛是狭隘之人,这些高干们理应最识相,早早收笔才对。可事实正好相反,陈老总其实成了《诗刊》的“专栏作家”和“后台老板”。《诗刊》在“文革”期间曾停刊,但不能因此就说毛嫉妒别人的诗,如果文革不让跳芭蕾舞了,难道就推断出毛嫉妒别人芭蕾舞跳得比他好?小人之心,君子之腹,不可妄度也。《诗刊》是1976年1月经毛泽东亲自批示“同意”复刊的。药某的中学班主任的父亲就是77年《诗刊》主编严辰。
  
  中国近百年旧体诗低潮当然有其内在因素,我后面在“南宋词范”一节有专门讨论,但以胡博士为代表的全盘西化思潮也难辞其咎。文化方面的全盘西化就是写新诗嘛。其结果就是二十世纪前半叶几乎无好诗人。反映到他们的下一代就应该无读诗之人。解放前文盲率80%,大学生占成年人口万分之七,就这些大学生还大部分是学理工读新诗的。本来旧体诗已经行将就木,无可挽回了,可毛主席旧体诗一发表,再加上识字普及,全国人民都彻底、深刻地接触了旧体诗,其范围之广是历史空前的。它的结果在一件特殊事件中可以看出来。在1976年四五事件中,天安门广场有百万人,大多数是年轻人都用诗来悼念周总理。那几天我骑自行车去看诗了,几乎全是旧体诗(包括不是律诗的古体诗)。非常惊人。这说明毛主席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旧体诗在中国被边缘化的命运。有人说,无论如何毛是凭借政治权力才建立了他的诗歌的地位的。我说真是如此的话,在批毛这么多年后,他的诗歌地位也应该早垮掉了。关键是他的诗词本身的艺术成就高,否则的话他既不能拯救自己的文学地位,也不能拯救旧体诗的死亡命运。权力代表不了艺术。乾隆爷在位59年,一生写诗逾四万首,诗词创作的总量已接近于整部《全唐诗》,哪一句是您记得住的?
  
  辩护到此结束,否则就没完没了。因为一个傻瓜所提出的问题比十个聪明人能回答的还多。


201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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