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在外婆家一直住了半年多,到第二年的五一节时,才跟着爸爸回到杭州。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小屋,但是我知道我就是在这里从一颗小豆点变成有模有样的小姑娘的,所以倍感亲切,睡得也很安稳。 可是没过几天,老爸又把我和妈妈送去爷爷奶奶家,他们都想见我呢!坐了一夜火车到达目的地后,我很快就发现这里与外婆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从热热闹闹的“儿童公园”一下子走进了清清静静的“老年活动中心”,我得赶快调整一下心态才是。 白天妈妈带我去外面的公园玩,到了晚上,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早早就关门睡觉了,老妈一个人被我折腾得精疲力竭,经常抱着我暗暗流泪。爸爸回杭州前曾交代我一定要多照顾妈妈,于是我即使再困也不敢睡觉,常常陪着妈妈大眼瞪小眼地一夜到天亮。老爸也真是的,把这么重大的责任交给我,害得我几乎没睡过一夜安稳觉! 这期间爸爸告知:学校分了一室一厅、厨卫齐全的一套住房给我们,老爸老妈都一致归功于我,但是我纳闷:若真是那样,为什么没有给我配一个单间呢?爸爸开始着手装修房子、购买家俱,希望送给我一个温馨的天地。“蚂蚁虽小,五脏俱全”,爸爸拿不定主意时,妈妈就遥控指挥;妈妈耳听为虚,仅凭想象出谋划策——唉,真难为那套住房了! 可是定做的家俱还没领回家,老爸又急电通报:他收到米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经济资助了,要求在八月底之前去报到!俺的天呢,俗话说“好事成双”,还真有这事啊?这之前的几年,老妈老爸为了折腾出国,耽搁了多少大好时光呀,可是眼见着一封封申请书都石沉大海、渺无音信,他俩才最终下定决心善罢甘休、立地造人,何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被“八九”阻隔的留学路忽然间又自己打通了。想着呀呀学语的我,还有刚刚装修好的房子,“去”还是“不去”? 老妈当机立断,当即请大伯买好回杭州的火车票,抱着我连夜赶回爸爸身边。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做决定!别说我太小尚不能发言,我的存在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老妈不时唠叨:“这个消息为什么不早一年来呢?”看样子她恨不得把我变成原来的那颗小豆豆放回身子里去呢!不过也难怪,要不是有我,碰上这等事还要犹豫吗?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去”,连我都想去看看那米国到底是啥样子呢!人家都说那里黄金遍地,可是那为什么不叫它“金国”反而叫“米国”呢? 爸爸要在一个多月内办好出国手续,那可有十多个“南瓜印”要盖呢!又适逢学校放假,很多部门都没人办公;公安局办护照,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取件;还有体检、户口、置办物品等等,把老爸老妈忙得团团转,老爸还急得发起了高烧。老妈无奈把大姨、二姨招来带我,这样他俩就可以全力以赴地出去奔忙了。谢天谢地,在朋友们的帮忙下,一切手续齐备,老爸真的要去留学了! 爷爷奶奶、妈妈和我一起去上海送他,我们都住在姑妈家。下午要去机场之前,妈妈抱着我呆在楼上的房间里。我静静地躺在妈妈怀里,看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脸上滚下来,吓得我有尿尿也不敢吱声,只好悄悄地就地方便了,没想到把妈妈的裤子也湿了一大片。妈妈把我抱得更紧了,任由湿湿的裤子贴着她。我想这个时候,她能抓得住的也许只有我了。 在机场,爸爸环抱着我和妈妈舍不得离开,但是最后大飞机还是把爸爸带走了,妈妈孤单地带着我坐火车回杭州。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妈妈轻轻地跟我说:“嘉嘉,爸爸现在也在天上飞呢!” 开学了,妈妈要回去上班了,近七十岁的外婆来帮忙带我。每天傍晚,当看到妈妈从夕阳的逆光中骑着车回来时,坐在小推车里的我就兴奋得又蹦又跳,一双手伸得远远的,急切地粘到妈妈身上去。可是我长得太胖了,外婆年岁又大,带我显然有点力不从心了,只好跟妈妈商量把我带回老家去,三个姨娘也可以帮忙一起带。妈妈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得遵从。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出生地,回到了一大家人关爱的中心。 大人们反复商量,最后决定把我暂时留在国内跟外婆和三个姨娘,妈妈一个人先去米国。我在外婆家被宠得跟个小公主似的,当然没意见,只是随着时日迫近,妈妈越来越难过,经常痴痴地看着我,好像我会突然消失似的。她启程离开那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外婆后来告诉我:妈妈对着我的脸亲了又亲,哭得像个泪人,惹得全家人都跟着哭了。其实,妈妈在杭州还是在米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小孩子都不哭,怎么大人们反而这么不坚强呢? 妈妈走后,白天外婆和小保姆带我,到了晚上姨娘们就领着表哥表姐们陆陆续续到来,他们有时跟我捉迷藏,有时给我买冰激凌,有时给我讲故事,有时带我去坐电动车,总之全家人都围着我转。我还认识周围邻居中的所有小女孩,因为她们每天放学后都要争着跟我玩。可怜呢,计划生育搞得她们都当不了姐姐,我就让她们满足这个愿望吧。爸妈每个星期打电话回来,想着法子跟我讲话,可是那个话筒里哪有什么爸爸妈妈?莫名其妙!叫上一句“妈妈,回来抱抱嘉嘉!”算是交差,赶快掉头而去,省得他们“嘉嘉”、“嘉嘉”地叫个没完。 我一岁多以后就什么话都能说了,“聪明伶俐”那是大家对我的一致评价。我对所有亲戚朋友的社会关系一清二楚,从来不会混淆哪两个人是夫妻一对,哪三个是父母孩子一家;要是有人考我“这个苹果是什么颜色?”之类的简单问题,我就会反问:“是红色的你都不知道吗?”;背起唐诗来,我语调抑扬顿挫,还配上形体动作,比如念到“更上一层楼”时,我就会把“楼”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再把右手高高举起,那叫“形神兼备”;我还会唱很多流行歌曲,尤其是那首《小芳》,不用人点我就主动献唱,可是每当我唱到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帮我度过那个年代”时,我发现外婆、姨娘们总是热泪盈眶,一边笑一边抹泪,莫非是我的演唱赶上李春波了? 请看相关文章: 初来爱城的太太 放飞的时候(1)——初来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