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请包容我的观点。这听起来有点武断,但是我观察了十余年,比较了世界所有历史悠久大国和主要民族的经验以后得出来的结论。虽然这样的观点之前还没有人如此简洁地表达过,并有待于集思广益地论证,但假如被证明了,对民族的未来无疑有重大意义。被证伪了,也不要紧,不是天要塌下来的坏事。
大一统的大不是由于包容,而是由于它的不包容。削足适履地切掉任何地方棱角,硬塞进一口大缸里,以利于一致和一律。秦的书同文,车同轨,被看作是一大进步。但实施中采用高压强制,而不是习惯性认同,从此留下祸端。大一统体制不但容不得创新,甚至容不得小小的改动。因为一个从上到下都紧紧捆绑在一起,一损俱损的庞然大物,轻易不能动,一动就散架。改动都不行,更别说创新了。
即将召开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据说有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创新,用创新来驱动发展。这已经不是一个新议题,从十五大甚至更早,中共高层就孜孜以求地推动创新。上一任总书记胡锦涛曾经强调,“科技是人类智慧的伟大结晶,创新是文明进步的不竭动力。要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不断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从国家发展全局的高度,集中力量推进科技创新。”
不是大家都认为,一统体制的最大优越性就在于集中力量办大事,可以立竿见影创造奇迹吗?为什么在创新方面,在中央这样高度重视下,十多年来,收效甚微呢?难道由于中国人太笨太懒,哪怕用鞭子抽也达不到既定目标吗?集中力量造了这么多高楼铁路不错,为什么要集中力量创新就表现疲软?原因在于,创新和制造完全是不同的两回事。
已经有现成的图纸,照葫芦画瓢大量复制,这是制造,大一统有绝对的优势。要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创意图画,这是创新,大一统则不能应付。看一下世界上所有的发明创造,不论科学技术还是哲学艺术,有哪一样在当时以全新面目出现的东西,是被最高统治者统一规划,下指令完成的?有人会提出,长城不是这样造的吗?不错,古代一些科技含量不高的工程,强制集中一些人才,的确可以。相似的还有埃及金字塔,意大利教堂。不过要强调一点,古代行得通,那是在古代条件下。现代条件完全不同于古代。我经常看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几千年不变都没有失败,将来还会继续成功,极为惊讶,不知道他们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我们在近代已经失败了,输给文化同根的日本。先输了军事,后输了经济。要不是改革开放以后学习外国硬件,哪有近年的经济起飞。而且由于不继续学习他们的软体,起飞的后劲已经要耗完了,马上要进入衰退。他们凭什么乐观?
有人分析中国政治体制的基本特征是:集权制、公有制、国家垄断、商品生产、市场经济。其实其中国家垄断与商品生产市场经济基本是对立的,松动一些会好一些,否则对后者是制约或扼杀。集权制中央政府组织对地方政府组织有完全指挥监督的权力,地方政府组织完全听命于中央的体制。优点在于政令统一、标准一致,统筹兼顾,力量集中,层级节制,有较强的统一性。缺点是下级机构往往消极待命,惟命是从,不能主动及时处理问题,积极性易受到挫伤;而上级又事必躬亲,负荷过重,力不从心,往往事与愿违。
同政府官员一样,一个处在消极待命状态下的科技人员不可能有创新的欲望。非但没有,还唯恐避之不及。中国的科技体制是国有体制,个人所得和他们的创新无关,但和他们是否乱说乱动很有关系。一个弄不好,就扣发奖金,警告开除,那样饭碗就没有了。谁还愿意创新?不创新日子更好过,还受武大郎外行领导的器重,因为你对他的官地位没有威胁。
无论科技创新,艺术创新还是思想创新,先决条件和必要条件都是自由宽松。而自由宽松对大一统有致命的威胁。有人不相信,说只要领导人号召,自由宽松马上就来了。不错,领导人可以号召,像胡耀邦那样,号召解放思想,不过号召来的不是自由宽松,而是他本人下台,死于非命。这是一统体制的机制和本质决定的,谁也改变不了,哪怕他权力再大。
秦不用武力建立不了统一体。后代也同样。当用人为强制而不是自然渐进的力量造出的结构,构体内部绝对不可能合理。道理很简单,人和社会的本质是多样的,多元的,仅仅为了制造表面上的整齐光鲜,必然会无视内部的不一。内在冲突和分裂是绝对的。除非顺其自然地调整。但这样一调整,整齐一定会失去。维护统一的统治者,宁可失去内部协调,也要表面好看。这样的结果必将是年复一年地加大整治压力,把所有的不同压缩到一个高压密封不锈钢罐子里。想一下看,有哪一个条件容得下自由宽松?习近平说过,不走前苏联加盟共和国解体的老路,意思就是绝对不给你自由宽松的机会,以防止解体。
这样一来,中央的创新计划就只能是画饼充饥了。很多体制内的有识之士,看到了如果不创新就要被淘汰的危险前景,但在一统体制下无能为力。在我看来,还要再花一百年时间,通过剧痛的教训,让多数中国人看到只有分治和联合,才能走回世界进步大道的正轨,到那时候,才会出现创新。
201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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