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我在上一篇博文《习近平和他的民主》里，有一段自说自话：“民主和让谁来做主一点关系都没有。民主其实就是，尊重凡是人都是不同的这一自然现实，不断平等地交换意见，在某种条件下达成协定，并严格认真遵守。为什么要遵守呢？耍滑头不更占便宜吗？不是的，如果不遵守，最后吃亏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因为既没看到反驳，也没受到质疑，觉得有必要再把话说明白一点，争取共识。 许多年来，民主这个词被中国人美化过多，以为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境界。谁掌握了民主的解释权，代表了民主，谁就自然地占据道德高地，有了领导权。中共一直就是这样干的，而海外民运，也只不过在模仿。民主其实是人类制度实践中，最后一种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维系社会稳定的更好办法了。把民主的地位贬得如此低下，我不是第一个。比如“民主是最不坏的制度” 出自英国首相丘吉尔，他讲过那句名言：“民主制度实际上不好，但是其它制度还不如民主制度。” 如果洞穿民主的本质，就一定会看到，这玩意与中共多少年来喋喋不休的“人民民主”，“党内民主”，“民主集中制”，直到习近平的“民主执政”，完全不相干。首先，民主不是发生在利益相同的两群人中间。有共同追求的人不需要民主，下命令就得了，民主多此一举。中国人挂在嘴边的“发扬民主”，“民主决策”，各位可以自己去西方民主的经典著作里找找，找不到半点影子。这有点像在毛选四卷里找马列主义一样，找不到半点影子。 我以为，民主只发生在两个不同利益但必须共存的集团之间。甚至可以说，发生在“天敌”之间。西方的民主主义者向来认为政府是民众的天敌，但双方谁也离不开谁。怎么办？采用民主，保证谁也不吞噬对方，只通过遵守协约适度退让，处于相对平衡的稳定状态。这就是民主的最理想境界。 说到“天敌”，立刻联想起有人津津乐道的“丛林社会”。别说，丛林的确是弱肉强食。可是难道必然出现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违背天道的后果吗？不会。狮子吃羚羊不错，但它绝不违背自然法则，把羚羊全部杀光。因为那样一来，食物链断裂，狮子自身也要灭绝。从中国近代史上一个特殊的现象，也许可以悟出一点中国特色的民主。这就是本篇的主题：响马和镖局。 响马当然是拦路抢劫的匪盗。当年毛泽东上井冈山投靠的王佐袁文才便是。镖局出现于清乾隆年间，以保护商运不受半道掠劫。两者的关系，就如前面所说，是谁也离不开对方的“天敌”关系。没有了响马，镖局就无存在必要。离开了镖局，拦路的土匪也没饭吃。因为无人保护谁也不敢走那条山道，抢谁去？ 镖局是独立的经济实体，自负盈亏，带有商业性质。他们必须具有极高的武功和信誉，才能把生意做下去。但一次闪失，就信誉扫地，无法东山再起。镖局业务分门别类，很详细。 按行程分，有水路镖和旱路镖； 按所保类别分，有银镖、货物镖、人身镖和信镖； 按时间分，有年镖、季镖、月镖和短期镖……不一而足。 乾隆爱武术，拜山西人张黑五为师。在乾隆劝说下，张黑五于北京顺天府成立史上首家镖局，曰“兴隆镖局”。另一家“同兴镖局”的行情是，每走一万两白银的镖，收50两白银的酬金。 它接的最大的一单生意，是八国联军进京后慈禧逃往陕西，将93万两白银交与同兴，押往西安。 在影视作品中，大家应见过走镖。走镖的武师人数大都不多，若是遇上劫匪，即便武艺高超，遇到人多势众，加上后来的热兵器，难保不失手。这难道不是在送死？其实不然，古代镖局押镖，虽说就十来个人，但是却很少遇到敢动镖抢劫的。据说某镖局走镖64年，无一单闪失。这些强盗都在怕什么呢？知道底细的人，不难解开答案。原来，强盗和镖师之间有一些共同遵守的协议。他们不但互相认识，知根摸底，还有着一口饭分着吃的共识。有记载，响匪在暗中与镖局谈好价钱，提取一定比例的镖银买路，以保证各方都满意过日子，不至于撕破脸皮，同归于尽。这种协议，一般是在双方的实力较量和必要的让步中逐渐达成的。 对立的双方用某种妥协和让步达成协议，并共同遵守来保证长久的共存，这是我对民主尤其是中国式民主的独特理解。当然我也知道，通俗的民主内容，包括集会及言论自由、通讯自由、平等、公民权、选举权、生命权等等，作为一种普遍公认的理想，民主提供保护和有效实现人权的环境。可是这些概念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怎么办？假如你向中国的基层党官解释，民主来源于古希腊的公民社会，无疑搞得他一头雾水。中国式的社会关系里，只有皇民，官匪的关系，哪有现代民主包含的四大要素：透过自由和公正选举产生的政府；公民积极参与政治和公民生活；保护所有公民的人权；法律和程序平等对待所有公民。当然花个几百年时间可以慢慢建设起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保护公民权利的民主，如果溯到源头，其实与响马同镖局的民主性质相同。这话怎讲？因为权力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是傲慢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直到有一天，它把自己的”天敌“普罗大众逼上死路，不得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这时候，聪明一点的独裁者才会想到，与其一起掉下悬崖，不如退让半步，与民众分享某些权力，保证自己的祖坟不被刨掉，子孙还有口饭吃。于是集会及言论自由、通讯自由、平等、公民权、选举权、生命权等等，就渐渐出来了。 旁观中国的历朝皇帝，有这样明白智力的，还真不多。除了清朝皇室和平地订下一个《优待清室协议》退位，其余的大都是灭族。不过这个协议还是被”倒戈将军“冯玉祥撕毁，没有留下最后一点民主政治遗产。细思其中还有一个中国文化本身的缺陷，叫做”兵不厌诈“，谁不守规则谁当老大，谁守规矩谁是傻冒。这样一来，让步订立协议，风险就非常大。当大到双方同时认为，与其被骗，还不如一起下地狱，任其天崩地裂，中国的政治难题就无解了。目前中国的变局已经接近引爆点，不过大多局外人还是傻傻的毫无知觉。比较之下，响马与镖局是不是更有智慧一点？看，64年都不撕毁协议。 把这个话题写出来，也还是一种自言自语，不期待被人理解。当然，万一被个别年轻的后人注意，开始思考起来，我的苦心就不白费了。 2021-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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