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学者加拿大留学记(一) 在“思想解放”年代里(1978-1988) 1985年为执行改革开放政策,中国国务院採取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人材,同时选派各部委和各省市的研究院所科技人员,走出国门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経验。 派出去,请进来 - 开放国门一切为了四个现代化 从1985起的几年时间里,在这个请进来派出去的项目下,计划派出三千名科技人员去国外深造,由国务院出一半经费,由派出具体单位出另一半经费。但到我派出时,项目计划巳执行了快一年,真正能成行的科技人员才二百五六十人,不及计划派出人数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原因是科技人员尤其生产第一线的科技人员,大多是业务骨干,往往没有能在外文上下功夫,特别是口语要求;另外一个原因是由于当时对外交流还很缺乏,还不知道国外的对口单位。 我所领导决定让我出国深造是在一九八五中,由于所長張连卿認为,鉴于我屡次不被上级组织部门选为业务所長,出于他对我的关心,让我向纯业务方向发展,而我的英话在所内也算相对较好,因此就选定了我。我心里明白我不是没有当所長能耐,而是我与官场那一套根本是格格不入的。一九八一年我以高票当选“分房委员会”主任,做了类似波兰团结工会的事,在全所四十八户分房中,维护大多数群众的权益,得罪了领导階层,被批评为否定党的领导。 一九八五年末到一九八六年六月,参加了黑龙江外事办公室,专为出国人员举办的英语强化训练班,以高价请了黑龙江大学的英语教授,和加拿大外教约塞夫。经过八个月强化训练,免强通过了包括笔试和口试的资格考试。实际上当时我已46岁,英语口语是我的软肋,因为我年轻时一直学的是俄语。当时选的教材《When we go》(当我们来到北美),是一美国人专为初次去北美留学和访问学者编写的,不仅作为练习口语十分合适,更可当作在北美生话的小型百科全书。 前期准备 - 目标:加拿大林火科研机构 1985初由加拿大国际开发署(CIDA)和中国林业部合作,无偿援建一个“大兴安岭森林火災管理糸统”的项目,八月加拿大第一批专家到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进行项目规划的实地考察,路过哈尔滨时也考察了黑㔫江森林保护研究所,Brian Stocks 介绍了《加拿大森林火災危险等级糸统》,Brian Stocks原来在一九七九年考察加拿大时就已認得,他是大湖林业研究中心林火研究室主任。来参观我所的还有国家森林研究所经理John Walker,他们对我编写的程序特别感兴趣,我在这时期为引进推广《加拿大林火天气指标系统》,用BACIC语言在微小型的PC-1500计算机上编制了计算程序,可以用计算机而不是手工查算林火天气指标,John仔细看了打印岀来的程序和计算的林火天气指标的结果,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Brian Stocks(左上)和John Walker(左下)在黑龙江省森林保护研究所访问参观 参观结束后,我提出到加拿大去学习林火及管理,得到了John和Brian的原则同意,由于我出国的经费短缺,他们承诺负担我在野外工作的吃住行的费用,在国家林业研究所工作期间的住宿费用,这为我节省了很大部分的开支。谈妥我去加拿大访问一年,加拿大国家林业研所在9月发了一封由John Walker签署的邀请信。 八十年代公费访问学者和留学生所给的经费只够房租和每月的伙食费,出国人员带回的冰箱彩电的几大件都是靠牙缝里省下的,必须花钱的社交活动几乎都不参加,甚至堂堂的访问学者(国外都称我们为“Visiting scientist"),去打黑工赚外快的也有人在。所以与国外联系接收单位的时候,往往提的重要条件是,願意以自己为对方作工作,来換取对方资助部分经费。 于是从1986年11月-1988年1月作为到加拿大的访问学者,在加拿大自然资源部下属的国家森林研究所和大湖林业研究中心,就森林火災及其林火管理进行为期一年两个月的访问研究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去加拿大访问,又要与妻分开一年,过去二十五年中,前十年是天南地北的两地生活,后七、八年间也是经常在驻地出差离多聚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去加拿大,即便人人都会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期不可遇的。而我们唯一的女儿已是高二学生,进大学前的功课是一天比一天紧张。我不得不请我妻的母亲从千里外的上海,来到寒冷的哈尓滨来照顾我们的家。我女儿小蕾从出生到十岁也一直在上海外婆家寄养,她一直期望外婆来哈可以重温姥姥的爱。 一句英语电讯竟花了一天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我的第二次加拿大之行就开始了。 我在北京先到国务院引进囯外智力办公室报到,该办公室刚刚开始成立,就设在北京的民族文化宫里,办事人员很客气很友好,发给我一年去加拿大的费用,包括来回机票。接着去民航局预订了加拿大渥大华的来回机票,那时去加拿大没有中国民航的航线,只能代购加拿大国航的机票。选择从上海出发,是为了和家人去做临行前的道別。 拿了对方的邀请信和往返加拿大机票,就到加拿大驻华使馆申请签证,加拿大人生性友好,而八十年代时,中国人申请去加拿大签证的人並不多,使舘官员也很热情,说只要等“Coup of days”即是说二三天,就可拿到签证。 去加前还要通知Brian乘哪家航空公司航班何时到达等具体事宜,三十多年前与国外通信除了用普通信件外,要快就发电报,但发英文的电文,先要用打孔机在长条纸帶上穿孔,穿了孔的纸带,输入读孔机把孔的信息翻成英话,对方才知道你想说的英语是什么,而打孔不能有一个孔错,否则重来,而且操作由用户自己来做,在北京邮电总局的营业大厅里折腾了一下午。等对方的白天回复传来的信息,已是用去近一天时间,就是发给加拿大一句话,“Brian,X月X日某航班到渥太华,金”,再收到Brian回复,“Ok"。 去加拿大须向加拿大国航(Canadian National Airline)提前几天确認飞行,到加拿大国航驻上海办事处确认时,加拿大办事员经反复计算后说,订机票时多收了费用,把余款用支票退了给我,我一时觉得无法处理,但绝没想据为已有,又到中国民航上海办事处去说明情况,那位中国办事员说,中国民航是不会错的,于是我将支票保存到回国时才上缴给引进办。 渥太华机场有人问:“Are you looking for somebody?"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国,不免兴奋异常,由上海直飞温哥华航线,乘座加拿大国航,共飞行九个多小时,邻座是位上海老太,一路上亲切交谈,九小时多的航行並不觉得特别长特别累,下机过海关时,还邦她作了翻译,首次用上英语,觉得挺自豪的。接着換机由温哥华直飞加拿大首都渥太华,约四五个小时,到达时已近傍晚。渥太华只有六七十万人,机场也不大,我领取行李后出了大厅还没见有人来接我,心里着急起来,种种可能的原因在脑子里盘旋着,一面左顾右盼看着来往的人群…。突然在我急着找人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问我,“Are you looking for somebody?”,我听憧这句话的的意思是,“你正在找某人吗?”,但是我对初次使用英语口语反应很慢,只是抬头向那人看去,此人有五十来岁,一米八以上的个头,一下子我就認出来了,他就是一九七九年中国森林防火考察团赴加考察时全程倍同我们的飞机灭火硏究人员Ed Stechishen。见到了他格外地兴奋,终于有人来接我了,而且又是老朋友。我按中国人的方式用英语寒喧,我结结巴巴地说“You are fat"(你胖),当时没时间考虑时态呀动态还是什么的,我的原意想表达是你发福了,只是想以最好的方式谈我对他分别多年后的第一眼印象。后来在加拿大住得久了之后,才知道这是一句不礼貌的话。在加拿大的一年多时间里,尤其是人际交往方面,由于两国习惯和观念上的差异,还是闹出了许多许多笑话,好在加拿大人是很宽容,特别对早期(八十年代)来自中国学生学者很是包容的。 出了机场没有在渥太华停留,就直接沿17号公路,一条横惯整个东西加拿大的公路,一路西行二个多小时,去Petawawa的国家林业研究所,会见Brian,他正在那里开会。几天后大湖林业中心的技术员Gary Hatley来接我,又沿着17号公路再向西开行八百多公里,才到了我的第一个目的地苏圣玛丽(Sault Ste. Marie)。按照与加方的两林业研究机构商量好的计划,安排的学习和研究日程,第一和第三个三个月的学习期,我将在大湖林业中心度过,第二和第四个三个月学习期我将在Petawawa国家森林研究所度过,主要是从事《加拿大森林火险等级系统》的学习,和适于囯内的计算机林火管理系统的研发,并开发大兴安岭地区林火管理系统的模型。初步接触加拿大的林业研究机构的人和事,与国内一比较差距就很明显,他们这种务实,讲究实际,团队合作,在不紧不慢中髙效地完成任务的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花园中的大湖林业研究中心 苏圣玛丽(Sault Ste. Marie)是安省北部第三大城市。位于圣玛丽河(St. Mary’s River)的北岸,向南望是美国密之根州的同名城市。综观苏圣玛丽,南依界河,与美国隔河向望。那河又很是神奇,一道水儿就象脐带,把苏必利湖和休伦湖,这世界着名的两大湖紧紧相连。 苏圣玛丽面积不大,开车由东边公路入城,走街过巷,到城西的尽头是加拿大第二大的钢铁厂,差不多二十分钟吧;由北到南十五分钟也足够了。它真正是一个美丽的小城,且精巧到娇小可爱,使人不忍匆匆穿城而过。因为你还来不及观赏它个清爽明白,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城的尽头。 小城真的人口不多,仅七万人,意大利族裔约占三分之一,听说法裔也不少。城小无所谓,有骄傲赞,加拿大第一位女宇航员,就诞生于此!城西的百年钢厂,何曾了得,原先名气大的如雷贯耳,生产的优质钢行销全世界!兴盛时期曾有13,000人工作,即使今不如昔,也不下3,000职工,仍雄居本市工业之首。听说中国原先愿出高价买下整个厂子,重振往日雄威。可是出于种种原因,却低价卖给了印度。这样的小城有为数不多的教育和学朮机构,有Algoma大学,Sault学院,林业方面除联邦政府下属的大湖林业研究中心外,还有阰邻的森林病虫害管理研究所,安大略省林业研究所。值得一提的是安大略省的森林火災和航空管理中心,由于苏圣玛利市地处安大略省中心,就设在这里。 大湖林业研究中心 大湖林业研究中心就座落在圣玛利河边,周围象一座大公园,十分宁静,一年四季变換着各种景色,正是世外桃源,在这样环境中做学术研究不出成果也难。步行五分钟一个小楼里,我租住了一间小而精致的房间,共用一间连同餐厅的住房,以及共用的客厅,每月租金300加元,佔整个生活费的一半。房东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是立陶宛人,在第二次大战中历尽千辛万苦,逃离被纳粹占领的立陶宛,来到加拿大。以后在苏圣玛利一直住在那里,跟她相处得很好。 学习,从计算机开始 到达苏圣玛利的第二天就去大湖中心上班,他们已给我安排了办公室,是靠窗的单间办公室,内有电脑终端及办公等基本设备。这栋大楼总共四层,毎层面积都很大,一边靠窗的办公室一般由研究人员使用,每层的四角的办公室比普通的办公室大一半,供室主任或课题或项目的负责人使用,技术员通常在每层中间实验室办公,在里面做试验或处理野外工作的室内事项。从对我办公条件的安排看,大湖中心还是很重视我研究访问的。 实际上这个林火研究室衹有六个人员,三名研究人员,都是硕士,Brian还是美国加卅大学有名的伯克萊分校毕业的硕士,另一位是1978年硕士毕业的 Doug McRae,还有一位在职就读多伦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Tim Lynham,三位技术员是Gary Hatley,Tom Blake,John Mason,分别与三名研究人员 Brian,Doug,和Tim 为三个小组。实际上每个小组除共同做研究室的大项目外,各自还有不少小课题,以及同外单位的协作联系。 初步熟悉大湖中心的工作环境和研究究室人员关系后,第一件事就是学习电脑,出来前的我对电脑知识极其初步,仅学了ALGOL计算机语言但没有上机用过,再就是用一台微小型PC1500计算机和Basic语言,编制了加拿大林火天气指标系统计算程序。到了大湖中心用的是VAX-11/780小型计算机糸统,各个用户(使用者)用终端机同系统主机保持联络,各用户也通过系统进行链接,如发Email和数据交换。我从VAX-11/780小型机的操作系统学起,同时开始学习 SAS (Statistic Analyst System) ,是一个很大的统计分析系统软件,我学的这软件的初歩,对一般数据处理,模型建立,统计分析很有帮助。我当时对于计算机的广泛而神奇的功能着了迷,一周有六天半时间扑在计算机上,而毎天连晚上也都在终端前学习操作系统和SAS软件。室里的同事见我日夜在计算机上工作,像疯了似的,他们说我“Crazy",怀疑我真要得病了。 我这么卖力倒不是想到了“党的事业”、“四个现代化”那些崇高理想,仅仅是为自己的知识更新,经过二十多年的磋跎岁月,大多数已经老化了,特别是面对西方发达国家,差距太大了,于是我象干枯的海棉吸取水份一样,吸收着科枝新知識、新思想、新的研究方法。正是天地急、光阴迫,只争朝夕。 林火管理的寭法 - 我首要学习的目标 大湖中心二周后技朮员Gary要到林火点烧野外试验场去下载无人气象站的气象资料,Brian请他带着我去看林火点焼试验场,并讲解运作情况,从而了解《林火行为预报系统》研发的试验基础。 加拿大林火危险等级系统 - 林火管理的寭法 加拿大从一九二五年起就开始研究林火危险等级,先后由五个不同林火危险等级系统,当时的最新系统为《加拿大林火危险等级系统》(CFFDRS),下有《林火天气指标糸统》和《林火行为预报系统》组成,这是我学习的第一部分。Brian Stocks和Petawawa国家林业研究所Charles Van Wagner为主要研究者。林火危险等级系统基于气象条件、可燃物状况、地形等因子,来预测林火发生概率、评估林火蔓延速度和强度,从而确定林火扑救的战术,对火災后的损失和对环境造成的危害作出分析。这系统应用如此之广泛,几乎所有同林火有关的人员,人手一册,上有林火管理机构的领导,下有扑火队长,科研机关的科学家把这系统用于研究发展新一代系统的基础,学习引进加拿大林火危险等级系统,林火管理的寭法,成了我首要学习的目标。 到加拿大快两个星期了,等于来到一个新世界,开始了新生活,会见了新同事,交结了新朋友,更是沉浸在使用新设备、学习新方法,说着新语言(英语)之中…,把写信给妻,对她对女儿的思念都忘了…。 在加拿大做访问学者((二),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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