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个夏天就发生了两件致命惨祸。 林若水一家人被命运的巨手搅晕了,但至少她们还有一家人,她们可以互相看见痛,互相安慰。 我也被命运的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我什么也没看见,就被拍进了伤痛的漩涡。因为我答应过桃子姐姐,什么也不能说,所以我的痛变得更痛,没有人分担,没有人看见我的痛。 我还记得桃子姐姐最后跟我说过的话:“你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让男同学随便碰你!” 这个谜题的谜底到底是什么?我本来还等着桃子姐姐回来给我答案的。桃子姐姐走了之后,这个谜题会时时地窜上我的心头盘桓不去,我努力地想猜透这个谜题。我总在想桃子姐姐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或者是到底是什么让桃子姐姐对我不放心? 我在小房里痴想的时候,听见我妈和石婆婆在院子门口的倾谈。 石婆婆说: “是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好!桃子那孩子遭罪了!孩子那时担着多大的烦心啊,为什么我就一点点儿也没看出来?我真是该死!” “这也不能怪你,搁谁身上也想不到那里去。”我妈缓声地说。 “你说我十七岁就上轿了,俺桃子也有那么大了,她咋就不能说给她婆婆听听?难道怕她婆婆笑话她?她为什么就不告诉婆婆一声?” “是孩子没想那么多。” “这都怪我!是我给她起的名字,‘桃子’,毁就毁在这个名字上!你想想,石头做的桃子,她能结出果吗?结不出果的,结不出的。都是她的名字害了她。”石婆婆说着,轻声地哭起来。 我听着她们的谈话,禁不住伏在桌子上无声地哭了。那些天,只要是有人谈论桃子姐姐,我就会哭。 长到这么大,我为了有一个我哥那样的傻哥而痛恨过,人生是不公平的。现在桃子姐姐让所有的人伤心,她去了,可我哥还活着。秦月也去了,而我哥还活着。 发生在身边的人生灾难给我换了脑,逼着我思考。 我感到了可怕的人生。人的一生充满着苦痛,当痛无法回避时,就比哪个痛来得轻一点,甚至哪个痛更幸运一点。 跟林老师失去秦月、林若水失去妈妈和我失去桃子姐姐相比,有一个傻哥哥的痛就轻多了。 我那个傻哥,只要不打骂他,他就永远在咧着嘴笑着,伸出一个勾着的小指勾,满世界撵着我拉勾勾。桃子姐姐走了之后,他傻傻的笑就像一轮炙热的光,融化我心里化不开的悲戚。痛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我要重新看待。 面对接连的人生惨遇,我有个傻哥哥的痛变成了幸运的痛,是可以承受得起的痛。 而痛,是人生不能绕道的旅程。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下一个痛就轮到了我。 我的痛,它痛在心口上,痛进血液里,痛成回忆里抹不去的每一个呼吸。痛到我自己能够看见破碎呜咽的心伤。不同的是,我的痛,苦中带甜,甜中有伤,我爱这样的伤痛,伤成瘾,醒不来。 没有了桃子姐姐,我将独自地走在人生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