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转眼到了这年的五月底，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为了高考紧张地学习着，可没想到丽华家里出了一件大事 – 丽华的爸爸喝多了酒去西河坝吹风，不小心掉进西河坝淹死了。

丽华的爸爸酗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得从她爸老家的一个亲戚桂香说起。

桂香是去年过冬前来到丽华家的。据说她们那里特别特别的穷，好像是一家子人才有一两件可以穿出门的衣服，谁出门谁才能穿。桂香来投奔丽华她爸的目的一是看有没有机会找到个工作挣点钱，二来也是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嫁出去，这样就不用回去了。

桂香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可是人特别的懂事和勤快。她自从来到丽华家，就不停地干活，洗衣做饭，冬天时房上房下地扫雪清理庭院。丽华的妈妈以前只要是看到丽华爸爸的老家来人就闹个鸡犬不宁。这一次可能是实在挑不出这个勤快姑娘的毛病，所以就安静了一阵子。

丽华的爸爸一直都把桂香姑娘的事放在心上，可是自己也就是个一般的工人，实在没办法一下子就解决桂香的工作和嫁人的事。说着说着就快到过年了，丽华的爸爸没跟她妈妈商量就自做了一回主张，问丽华能不能把她穿了两年的滑雪服让给桂香穿，他要再给丽华买一件新的。

丽华说你不说我都想给她的，她为咱家做了那么多的事，应该给。

滑雪服的价格是几十元一件，丽华的爸妈都工作而且就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她才能穿上一件滑雪服。这么高级的衣服在我们家连长秀都还没有呢。

没想到为了一件滑雪服，丽华的妈妈又大闹了起来。

她说：“都几个月了，吃我的，喝我的，还要送衣服，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丽华的爸爸说：“都几个月了，就算是家里雇个长工你也得付个工钱吧。”

丽华的妈妈说：“雇长工？我可雇不起这样的长工，再说也不是我请她来当长工的。都多久了，你给她找的工作呢？你给她找的男人呢？你该不是留着自己用吧。”

丽华的爸爸一下子就把巴掌扇过去说：“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人家大姑娘一个，你讲话就这么缺德？”

丽华的妈妈抄起一个板凳就朝她爸爸扔过去：“我缺德还是你缺德，她要是嫁不出去不是正和了你的意。”

一场超级大战就这样爆发了。

桂香被这场超级大战吓得惊恐不已，顾不上过年了，滑雪服也没要，还是穿着来时穿的一身单薄的衣服逃回老家去了。

这一场超级大战对丽华的爸爸是个致命的打击。丽华的爸爸一下子老了很多岁，而且有了一个新的嗜好，那就是常常花钱买醉。

五月底的这一天，他又像以往那样来到下河坝的饭馆喝酒。西河坝的下游就叫下河坝。喝过了酒，他就往下河坝走去。饭馆的大伯因为跟他很熟，还特意追出来提醒他走错方向了。他说他知道，他就是过去河坝边吹吹风醒醒酒很快就回家。

那一夜，丽华的爸爸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中午，五八农场的农民用河水浇地时，才发现早已经没了人气的丽华她爸。 

丽华她爸淹死的消息传来，奶奶捶胸顿足，她一边甩着鼻涕一边哭着说：“丽华她爸，你不该啊，你这是不该啊，你怎么恁傻呐？”

我看着奶奶，自己心里也无比慌乱，不知该怎么办。奶奶哭了一阵子，突然拉起我的手说：“快走，咱快去瞧瞧丽华去。”

我们来到丽华家门口，看见她正坐在家门口水泥板凳旁的地上，把头埋在水泥板凳上哭。她哭得伤心欲绝，我站在她边上，不一会儿，我也不能自已地失声痛哭起来。奶奶则在一旁双手捶着大腿焦急地来回打转转。

这时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的。

奶奶劝丽华回屋里去，她不动弹。

劝得急了，丽华就哇哇大叫：“她是杀人犯，她是杀人犯，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我不想看见她。”

这时我看见妈和长秀长幼也赶过来了。奶奶说：“秀儿妈，你把丽华带到咱家去。我去跟丽华的妈说一声。”

那晚丽华住在了我们家。

长秀对丽华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善意，她把妈刚刚给她晾晒过的宣软的被子和褥子让给丽华用。长幼则是给丽华端来洗脸水，还为她沏了一杯茶。妈和奶奶就坐在丽华的边上一边抹泪一边不停地换着话来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