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峰的眼睛清澈明亮。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头发中的一撮总是俏皮地从头上滚落到眉梢,他的一个最惯常的动作就是昂头甩一甩额前的头发。 他总是穿一件白色的夹克衫,显出他宽宽的肩膀和板板的腰。他的夹克衫总是敞开的,当他风风火火地在跑道上冲刺或者是在球场上拼杀时,那掀起的衣角真像是八爪鱼的爪子甩来甩去。 我仰望他的身影,他的身影像山峰上皑皑的白雪。那白雪如此耀眼,不管他出现在哪里,他总能最快地吸引我的目光。他的身影像一块威力无比的磁铁,它能够穿越人群,穿越距离,穿越我的身体,把我的心牢牢地吸出来,吸去他所在的地方。 他的牙齿洁白整齐,像是覆盖着白雪的连绵山峦,一直蜿蜒到深处。我好想趴在他的唇边仔细地看下去,看看他的白牙齿是不是挨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出一种摄人的光。如果眼睛是鱼的灵魂的话,他的眼睛也是他的灵魂。他的双眼就像两团跳跃的火焰,盛满晃荡的青春,随时有可能喷溅四射。 我偷偷地看着他的样子,想象着他的样子。 我被他碰过之后没有几天就放暑假了。 暑假里不能够天天见到他了,我就每天都回忆他过去的样子。原本那么平常的事,在一幕幕的回忆里,就像是刚出锅的白面馒头滚上了糖精,纯纯的没有杂质,有的只是一甜到底,甜死人地吸引着我。 那个暑假到了后来,一遍遍地回忆他成了我每天的功课。 半个月后,我左胸的疼痛感才完全消失。正好是暑假了,每天早上我有足够的时间爬起来,仔细地查看,温柔地摩挲。我手捧着它们,端详着它们,它们骄傲地宣布着我长大了。我现在有些明白了,那个致命一碰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我,我现在是个女人了!它们无声地但却是执着地想要提醒我它们的美丽存在。 它们的确是很美丽,尤其是当和一个同样青春可畏的男同学的身影相连的时候。 因为,好像,由于……..是有了他,我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和他,他和它们,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它们俩好像是因为他而存在………,我的眼前浮现出项峰炯炯有神的双眼,我的脸‘刷’地一下臊红了,我出溜一下溜进了被窝,把被子压到脸上。在一片漆黑里,项峰炯炯的双眼仍然紧盯着我……..。 这个假期过得又是异常艰难。如果说上一个暑假是被桃子姐姐填满心绪,那么这个暑假则是被项峰死死地缠住。 他就是一条鱼,闯进一池春水,冒冒失失,大大咧咧,搅得波光潋滟春水皱,而他却还什么也不知道呢。我该怎么把这份美丽心情传递给他? 项峰家住在昌西沃的另一头,那里没有商店,附近也没有别的什么女同学,按理说我是没有什么借口溜达到那个区域去的。可是,我的心情已经在我的脚步之前忍不住地去他家附近转悠很多遍了,我盼望着他的突然出现,然后像是一次邂逅,然后可以温习一下他的八爪鱼的样子。这,成了我每天的渴望。 又一个早上,我想起来我妈以前跟柳莲阿姨提过她有一条漂亮的裙子,每当提起这条裙子,我妈就说:“唉,要不是老钟送给我那条裙子,我说不定嫁的就不是他了,就是嫁给他也不会嫁得那么快,那样就不会怀上亮……,我自己辛劳都不说了,亮太可怜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琢磨过我妈的这些话,如今那条裙子在我的脑海里散发万丈光芒。我想找到它,我想要带上所有的美丽去与他相遇。 那个早上我把我妈的大立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它。 应该就是它了,是连衣裙,花色不是很鲜亮了但是依然好看。用手摸着,料子凉凉的滑滑的,好像是丝绸一类的。然而,由于是很久没有穿过,再加上是垫在柜底的,所以皱皱巴巴的。 过了没多久,我妈出去买菜回来了,我把裙子拿到她面前说:“我要穿。” 我妈一见,难得地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她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问:“你怎么把它翻出来了?” 我又说一遍,“我要穿。” 我妈放下她的菜篮子,在她的衣服上抹了抹双手。然后她接过了裙子,把裙子展开在我的面前比划了比划,说:“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想起一出是一出?你看看这肩膀,你撑不起来,会耷拉一节的。” “耷拉就耷拉,我就要穿。”我固执地拦着我妈想要去厨房的路。 我妈只好说:“那,那我去问问那开裁缝铺子的浙江师傅,看他能不能把它熨平整了,他要是能收拾好,你就穿。” “那你现在就去。”我说着就把我妈往门外推去。 我妈出门之后,我接了一盆水把我的塑料凉鞋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把头发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 然后那天下午,我就像是一只花蝴蝶盘桓在他必经的路旁。 甚至连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也许会惊讶的表情我都想到了,于是我把要说的谎话也都编好了。他会惊讶地问:“哎?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要去谁家?” 我会从容地说:“噢,我哥又不见了,是我妈派我来找我哥的。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到我哥?”为了梦想中的相遇,我只能无奈地搬出我的傻哥哥当挡箭牌了。 我鼓足勇气地去他们那个家属区一连转了好几天,可是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我万分沮丧,难道他出远门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