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金秋十月,考试季节。 在考场门外,环顾左右大多都是培训班的同学。杨山虎说过他来培训班就是为了提高英语,他不会参加出国考试,也不会出国。这天他果真没来。考场的门还没开,大家就在考场门外站着闲聊来借机放松紧绷的神经。 杨山虎不在,大家就坏坏地拿他开起涮来。 有人笑说他来培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讨老婆来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已经不能满足现代化的税务大员对于老婆的要求了,他要的老婆还要‘说得洋文’。 有人接过话说:“这样才能更好完成跟国际的接轨啊。” “看人家轻轻松松地镀金,弄得好还可以钓到一个金妹子。” “是找一个高级保姆吧。” 考试过后的周末,我该回家看看了。这几个月来我都没有回家,每天除了上班和上课就是呆在宿舍里闭门苦学英语。原来一直闲得无处打发的时间现在感觉不够用了。 周末之前突然接到杨山虎的电话,他问:“考试考得还好吧?” 还没等我说话,他立刻又接着说:“哎,我这不是多余一问吗,你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听着他殷勤地自问自答我笑了。 他又问:“周末有什么打算嘛?” 我说:“回家,回乌什洼去,我很久都没有回去了。” 他立刻说:“那我送你回去。” 我说:“别开玩笑了,这一来一回要四个小时呢,我可耽误不起您的宝贵时间。” 他说:“我是说真的。我这些年南疆北疆的跑过多少市,县,乡?唯独还没去过乌什洼呢,我是真的想去看一看。” 我听了就急了,说:“我可不想让你这个税务局的惦记上我老家,你还是别去了,最好永远别去。” 他说:“税务局的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反而是我想要巴结你这个准留学生,等将来你成了国际友人,我也可以沾点洋光嘛。” 没等我接话,他又说:“就这么定了啊。到时我来你宿舍接你。” 周末的早上,杨山虎驾车载着我走在回乌什洼的路上。 自从我决定出国,就总有一种幻觉跟着我。每当我坐在行驶的汽车里时,我的脑海里就有一幅美轮美奂的画:车在金黄色的秋天里行驶着,马路上铺满了金黄色的秋叶宛如浑美玉成的绸缎,车在绸缎上滑行,车上的人儿如痴如醉。 而开往乌什洼的道路两边不是戈壁就是沙涂,很寂寥。 杨山虎问我:“你知道一年四季我最喜欢哪一季吗?” 我说:“春夏秋冬,各季有各季的精彩,看你欣赏的是哪一种精彩。” “你怎么像诗人?” “那我不说了,你说吧。” “秋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又有一种肃杀的美,很多人都喜欢。” “我喜欢是因为我喜欢的人跟秋天有关系。” 杨山虎看一眼我说:“能不能不要走?” 我问:“你说什么?” “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进一步就是飘洋过海,然后海阔天空;但是如果你肯退一步留下来,我保证你有一劳永逸的生活。” 我望了他一眼没吱声。 他继续说:“你知道人们管留学叫什么吗?叫‘洋插队’。‘插队’你知道有多苦嘛?你难道不怕吃苦吗?” 我望着光秃秃的车窗外静默了一会儿,说: “自从我下决心出国以来,我就被一股力量推着走。我虽然不能确定下一步会怎样,也不知道会被推着走多远,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我就想一步步走下去,我想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我已经不能够回头,更不能够停留。 我也很喜欢秋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每当看到秋天的落叶我都会受到触动。虽然树叶不拒绝在秋天的时候回到根去,但是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它在春天的时候想要在枝头织起一片绿荫的愿望。人生也一样。在春天的季节里等待根的怀抱,是不是很颓废?你觉得呢?” 我话音刚落,杨山虎猛地把方向盘一打,把车驶下马路停在了路岔上。他什么也没说,从车上走下去站在路岔上,弓着腰两手扶在膝盖上夸张地喘息着。 我跟着下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他说:“晕车。” 我扑哧一下乐了:“没听说过开车的人还晕车。” “那是因为你强,你真强,你能把一个开车的人整晕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