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高考的前一天老師提醒我們說高考用的時間是全國統一的北京標準時間，這和我們平常使用的新疆時間不一樣。考試時間是北京時間早上八點。

我想新疆時間和北京時間相差兩個小時，所以就讓奶奶在第二天的凌晨五點半叫我起床去參加六點鐘的高考。那天早上起來時天黑漆漆的，奶奶納悶地說你這是考的什麼試啊要這樣追星趕月。我騎上媽的二八加重自行車一路狂蹬去考場，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就這樣也沒能讓我絲毫覺醒。

來到考場，看到黑漆漆的教學樓，還站在冷風裡等了一會兒，這才覺察到不對。難道北京時間八點是新疆時間十點鐘嘛？看樣子也只能如此了，要不那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難怪自己會被全校人譏笑，這愚笨的水平也真有點空前絕後呢。

我只好打道回府了。可是追星趕月地來了一趟考場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於是我對着巨黑的教學樓和操場竭盡全力地拖着長長的音吼了三嗓子：“哎…….，哎…….，哎…….。”

回到家砸門把睡夢中的奶奶叫醒告訴她九點半再叫醒我去參加十點鐘的高考，然後回房倒頭大睡。

接下來三天的高考我發揮得很好，我不停地寫着，感覺很順暢。第三天的考試結束後，一位我不認識的監考老師收完了試卷，越過班上的幾位尖子生來到我面前說：“你看起來狀態非常好，應該是考得很好。”

我也相信我在考試中被賦予了靈氣。我把這一切歸功於夜空下我的三聲嘶吼。夜空之下有神靈，是神靈聽到了我心中的吶喊聲。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的總分名列全班第二，語文成績則是全年級第一，我知道是作文幫了我的大忙。

那一年我們班只收到兩份大學錄取通知書。班長章勇去學校傳達室領取他的通知書時看到我的通知書就幫我把通知書送到了我家。

章勇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今年高考你是全年級最幸運的考生。”

媽手捧着我的錄取通知書喜極而泣，說：“咱家幾輩人都沒出過一個大學生。”

從此，媽才變回到我的親媽。那一刻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後來我常想是不是應從那一刻算起，我在跟我媽的鬥爭中取得了初步的勝利。

看到媽哭了，長幼湊過來說的一句話把我們都逗樂了。

長幼說：“這下子朱阿姨該給我二姐買花裙子了。”

這句話說的可是有些年頭了，是從我家的麻將場上講起的。

當年我家的麻將場可謂壯觀，人多的時候連我媽都上不了桌子。

記得有一年正月十五是個周末，媽又沒能上得了麻將桌。她就給我們煮湯圓吃。湯圓是從南方傳過來的，我是長到十幾歲才第一次吃到。我很喜歡吃湯圓，每次吃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里的，有多少都嫌不夠。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媽也能夠給麻將桌上的人一人奉上一碗。我真是心裡急得很，我偷偷地問奶奶為什麼媽要管那些人打麻將還要管吃飯。奶奶說家裡有外人，咱自己端碗吃飯不招呼外人，這樣的事你媽做不到。

許阿姨和朱阿姨是麻將桌上的常客，所以在我家吃飯的次數最多。

許阿姨的女兒在省城邊上的食品廠工作，經常會帶回來一些碎得不成形或是烤過了頭沒法賣的處理餅乾。許阿姨就會分一些給我們家，那些年我們只要看到許阿姨，滿腦子就是解饞的餅乾。

朱阿姨看到許阿姨受歡迎，就許下諾言：“等長秀考上大學，我一定給她買一條花裙子。”

長秀沒有考上大學，朱阿姨又說：“等長秋考上大學，我要給她買一條花裙子。”

在我考上大學的這天，長幼舊話重提把我們都逗樂了。這種話除了她會信以為真，誰還會當真呢。

我們在家裡常常取笑長幼是‘小事特明白，大事特不明白’。長幼脾氣好，她從不惱。

像朱阿姨說要買花裙子這樣的小事，長幼就記得特別清，而且一記就是這麼多年。可是像學習這麼大的事，她卻是弄得很不明白。我考上大學的這一年長幼已經初中畢業一年了，由於成績太差，她沒能升讀高中，所以就在家閒混了一年。

在這閒混的一年中，長幼曾偷偷地抱怨過為什麼家裡沒有爸，如果有爸在，她就可以等着接爸的班了。

而那條花裙子終究是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