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了巷子口,心里在想以前桃子姐姐出远门都要跟我说一声的,可这一次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这个暑假因为没有桃子姐姐而多落寞啊。天空万里无云,而我的心轻飘飘凄惶惶地不知该依向哪里。 路上的一个石子儿个疼了我的脚底,我挪开脚把它狠狠地踢向远处。真烦人!不过当下最烦的是找到我那个傻哥。 那天我在学校的围墙尽头找到我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把他领回家,而是带他到了水房。那时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有了上下水管,但是水房还没拆,我把他领进去时,他还冲我笑着。水房里没人,我又不放心地到门口去看看,好像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水房里有几个水龙头。我假笑着帮我哥弯腰把头伸到水管下,他在水管下侧过头依然是笑着看我。我然后又冲他笑着把他的头扶正,面朝下,然后我拧开水龙头,拧到最大。我知道水龙头里的水是从‘妙儿沟’山上下来的,凉着呢,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头皮发麻的滋味。果真,不一会儿,他就‘啊啊’大叫起来,把头从那个水龙头底下挪开。 我站在一边,看到他这一次真是大傻了。要是别的什么人对他这样,也许他早就哭了,他有时候也是挺脆弱敏感的,知道是别人欺负他。可是,她亲爱的妹妹这样对他,他有点糊涂了,因为他的妹妹刚才还对他笑啊,他想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他的小脑在转动着,思索着,他可能在想遇到这个事儿是要哭还是要笑。他的脸在哭和笑之间拉扯着、抽搐着,仿佛要竭力理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水从他的头上前前后后地流下来,湿了他的脸颊、脖颈和衣服。我看着他狼狈的傻样,笑得肚子疼,笑声像炒黄豆似的劈哩啪啦地在水房里炸开,然后我心里的气和郁闷全跑光了。 我不敢就这么把他带回家,我就把他领到水房后面的僻静处,命令他坐在太阳下,晒他。我则靠墙坐在离他几米远的墙根的阴凉里,盘算着怎么打发剩下的一天的时光。 他坐在那里抠抠耳朵,挠挠鼻子,要不然就是痴痴地朝我这边望着,有点蠢蠢欲动地,想到我跟前来。每当他想要动屁股,我就捡起一颗石子儿朝他扔过去,示意他“不许动。”石子儿飞到他跟前时,他有些怕,于是就乖乖地又老实一会儿。 我对自己今天的杰作感到很满意。当日子实在无聊,时间实在无处打发时,就拿这个傻子来取取乐,既可以排遣时间,也可以排解我在我妈那里受的窝囊气。 我在焦灼之中又等过了两天,桃子姐姐还没有回来。 桃子姐姐留给我的两根泡泡糖,我只吃了一根,还是分了几次吃的。另一根我就留在枕边,我每天都要摸一摸泡泡糖,馋得不行。但我要留着等桃子姐姐回来再吃。我想我留着它,桃子姐姐就会很快回来了。 那些个夏天的午后,连风都变得懒洋洋的,好像万物都停止了生长。我无聊透顶,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地方,那就是防空洞。我等了一圈,也没有人陪我去,干脆我自己去。 去防空洞的路走路单程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往西边走的路有些荒,都是一些沟沟坎坎的土路,路上荒得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有在接近防空洞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据说小树林那地方很久以前就是一片乱坟岗。 夜晚的防空洞在桃子姐姐的描绘里是爱的幸福船,把桃子姐姐摇得春心荡漾。我好奇极了,想知道这防空洞的奥妙到底在哪儿。 我现在就站在防空洞的面前了。 防空洞基本上是在地下的,只留了一个出口在地面上。出口处有一扇门,只有正常门的一半高,如果想进去,那得弯下腰。 我看着这样的防空洞,它一点儿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我循着桃子姐姐的描述,以为在防空洞前铺满着爱的青青草,它们温柔茂盛,惹人流连。 但是现实的防空洞前,说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可能是由于防空洞内的潮湿,所以沿着洞口是长满了青草,和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藤,但它们只能用杂乱无章来形容。它们一点儿都不美,就像一个疯婆娘长年没有梳理过的头发,凌乱地拧在一起。那些草和藤在艳阳下有些张狂,我都想找把镰刀来修理修理它们。也许只有那样才能还给我一个合理的印象,一个对得起桃子姐姐的幸福的印象。 八月的骄阳如同烈焰把防空洞烤得滚烫,连地上的石头都是滚烫的。我在骄阳的包裹下,闭着眼睛,想象着爱的感觉。爱就是这样如火的滚烫吧?站在那热浪里,我好像摸到了桃子姐姐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一种滚烫。 但我还是不能理解桃子姐姐说的:“爱就是像这样,抱在一起,不想分开,每天都想抱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也许这样的爱只有在晚上的防空洞才能找到? 对我来说白天的防空洞和夜晚的防空洞只有一个地方是不同的,那就是在白天这里一点儿也没有鬼的痕迹。 我从防空洞回来的路上,路过家属区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飘出了好闻的炒菜香味,不知是谁的家里飘出的是虎皮青椒的香辣味道,我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下口水,心想我妈今天会炒什么菜? 一想到这儿,我就加快脚步往家走。我来到家门前,我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正想推门,突然听见黎黎她妈奇怪的讲话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