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在中国人的意识中，“自由”是个最说不清道不明的概念，没有之一。所以，只有把中国化去掉，解开束缚，自由才会在华夏大地脱颖而出。 中国古时候不是没有“自由”二字，但时常写作“自繇”。对中国人而言，自由是一剂具有诱惑力的毒品，人人都暗想，却不敢明取。《东周列国志》周宣王斥责臣下曰: “怠弃朕命，行止自繇，如此不忠之臣，要他何用!”顾名思义，自由的意思就是“由着自己”，为所欲为。据说隋文帝杨坚的爱妃被皇后偷偷杀掉了，杨坚一气之下骑马出走，狂奔二十多里，流连于山谷之中，叹曰: “吾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较近的，还有毛泽东的名篇《反对自由主义》。 毫无疑问，真正的自由是被西方人首先发现的。可惜，两百多年后，中国人却正在极力抗拒和抵制这一发现。哲学家邓晓芒认为，人类自由意识觉醒，由东方到西方有这样一个过程: 东方只知道一个人是自由的，希腊罗马知道一部分人是自由的，基督教以来的西方世界则知道一切人都是自由的。在东方人人都想当皇帝，人人都有帝王思想，这种观念渗透在每个中国人的内心深处。而古希腊知道了一部分人是自由的，也就是奴隶主和自由民都是自由的，在这个圈子里面大家都有自由平等的权利，但奴隶除外。到了基督教世界，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人们知道了在精神上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当然在实际社会生活中，还要经过漫长的历史过程，由健全的宪政法律制度来保障每个人的自由。当问及什么是自由？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有一句话甚为点睛。他说，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就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就不单纯有欲望，还有意识参与其中。因此对欲望来说，人的自由反而是一种克制，因为具有意识。这完全不是中国小粉红们自以为的，只要拥护党，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那种自由。 当然这是个三言两语说不清，对中国人来说极为困难的命题。这里我不妨借用阿里巴巴马云的经历，来作一些直观的评述。 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马云，生长发迹在我曾居住过的城市杭州。网上有个段子，说杭州某街某巷某弄浙江省文联宿舍，出了两位亚洲首富，一位是马云，另一位则是我多年好友同道钟睒睒，农夫山泉创始人。于是风水宝地之说盛传，房价都涨上去好几番。实际世上哪有什么风水运气，机会倒是有的，看你抓不抓得住。 1982年，马云高中毕业后，参加第一次高考，数学考了1分。1983年，第二次参加高考，还是落榜，数学考了19分。经过父亲托关系开始打工，替山海经、东海、江南三家杂志社用三轮车运书。白天打工，晚上念夜校。1984年，第三次参加高考，数学考了89分，终于入读杭州师范学院外语系外语外贸专业。1988年毕业于杭州师范学院（现杭州师范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获英语学士学位。8月分配到杭州电子工业学院（现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基础部从事英语教学工作。1995年6月1日辞职。这期间，马云享有同等于任何一个中国韭菜的自由。 1991年，马云初次接触商业活动，集资3000人民币创办海博翻译社。头一个月，收入人民币700元，但房租高达1500元。他利用转手小商品的方式，从广州、义乌等地进货，成功养活了翻译社，还组织了杭州第一个英语角。1995年，马云在出访美国时首次接触到因特网，回国后和他的妻子，还有同为老师的何一兵于1995年4月创办网站“中国黄页”，专为中国公司制作网页。不到三年时间，赚到了人民币500万元。1997年，他为中国外经贸部开发官方站点及中国产品网上交易市场。1999年，马云正式辞去公职，创办阿里巴巴网站，开拓电子商务应用，尤其是B2B业务。2003年秘密成立淘宝网，2004年创立第三方电子支付平台支付宝。两者以及后来的蚂蚁金服集团在中国市场处领先地位。2013年5月10日，马云在淘宝十周年晚会上宣布，卸任阿里巴巴集团首席执行官（CEO）一职。2019年9月10日，在阿里巴巴成立20周年年会上，马云正式卸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彻底退出集团管理体系。这个阶段，马云享受着大资本眷顾下的超常的巨大自由。 马云的过人胆识在此时得到充分发挥。他只与软银集团孙正义吃了一顿饭，就获得了阿里巴巴最大的一笔投资。凡是他喜欢的事情，比如游历天下交往各国政要，开办演讲畅谈自己的人生哲理，与美女赵薇等交朋友，画几幅山水画卖出天价，投资慈善事业博得声誉，创办民办大学“西湖大学”一圆教育梦，等等，没有一样做不成的。应了那句话，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可惜好景不长。长有外星人那样智慧脑袋的马云，完全缺乏对中国国情的了解。他以为，凭借资本的力量，可以在中国照自己的任何构想，创建前所未有的大业。他错了。《纽约时报》专栏作家RAYMOND ZHONG在一篇报道中写道：“马云是一位具有超凡魅力的企业家。20年前，他第一个表示中国在互联网时代将如何震撼世界；他的照片被印在各种充满溢美之词的商业书籍上；没有他不能征服的观众。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显的改变。在共产党最高领导人习近平领导下，中国对一系列富豪进行了惩罚和羞辱。这些富豪积累了巨大财富和影响力，被认定有越界的行为。当官员们开始前所未有地监管中国强大的互联网产业时，马云及其网络帝国中最闪耀的两个公司——电子零售巨头阿里巴巴和金融科技巨头蚂蚁集团——成为迄今为止北京最大的打击目标。”当然这里只提到马云。后面还有接下来的腾讯马化腾等等一长串名单。 至此，马云这颗曾经的明星陨落了。他的阿里巴巴也失去往日光彩。彭博社6月25日称，自IPO失败以来，蚂蚁集团至少损失了700亿美元的价值，这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受益者则是中共国有银行。国家最高金融监管机构要求蚂蚁集团定期更新政府命令的业务改革进展情况。集团的新举措必须经过审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表示，当局已经讨论在蚂蚁集团的高管中安置一名政府代表，以密切掌握公司动向。 已经半隐居的马云，不知道是不是怀念着那些叱咤风云的日子。他现在享有的自由，又恢复到韭菜地位。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所享有的一切自由，都来自于掌控他的那只手。松一些，自由多一些；紧一些，自由少一些。这个意义上的自由，等于不自由。自由尺度必得到法律和制度的保障，始终如一。自由不是谁给的，而是每一个自由追求者共同争取的结果。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仍然还是两千年来的那个中国。凡在二十四史上发生过的故事，现在和将来都会在这块土地发生。试问，在帝国制度下，哪个朝代的成功商人免得了覆灭下场？且慢，中共还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中国不是帝国，有人还抱着些许幻想。 是的，我也希望如此。但是，看看中国人对自由的如此无知和抗拒，就会明白，一个不懂自由，不求自由的国度，怎么可能产生一个比奴隶制或帝制更先进的社会制度？从天上掉下来吗？！ 2021-08-05
（Michael Loccisano/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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