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14日晚8:00
受成教部委托,来到新疆乌鲁木齐讲课。进门后用一个小时收拾了前任教师留下的摊子,随后就是应付前来送礼的学生。我的“怪僻”让学生们大开眼界:一切礼品被视为对老师的侮辱,加在考核成绩中。这一招真灵,省了我不少口舌,没人敢送礼了。我告诉他们,只要能掌握我提纲范围内的英文就不必担心不及格。
一登上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乘警小伙儿就对我拍胸脯说,他可以让他的朋友开车接我,车上有可用的照相机,全程为我服务。我是个见到人家热情过度就被吓跑的人,所以完全不敢接茬儿。而火车上跟我聊了一路的秦X,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新疆的风俗和景点,食品和装饰。什么巴达木、库尔勒梨、手抓羊肉 .... 我听得饶有兴趣,凡是把细节说清楚的人都让我佩服。按着这家伙的建议,我临时决定在吐鲁番站提前下车,乘坐早上四点钟的面包车到了吐鲁番,然后等到七点,找了辆维吾尔人开的车,70元专为我一人导游,服务全天。早上四点开面包车的东北小伙子加大油门完成了一天接送的任务,风尘仆仆开车过来,等到我晚上游玩回来,求我推迟到下一趟车去乌市,希望能多和我说几句话。我迟疑了片刻还是一狠心登上赶路的车,没答应他的请求,心里很歉意。人在旅途,这样的相遇虽是缘分,但那缘分极其有限, 我最终还是留不住,就让它过去吧。
吐鲁番是新疆饶有特色的地方。农家户户房顶上搭着“洞天”,便于通风晾晒;绿阴下过往着载满全家几代人的毛驴车,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辆辆过来过去,想好好看看那些长着欧洲人面孔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语言的维吾尔族人。在高高的葡萄架下,我为自己要了一份哈密瓜、西瓜和葡萄的拼盘。所到之处我只能消费我买的那份东西的十分之一,其余的只能请别人吃了。维族大叔在铺着红地毯的舞台上向台下寻视舞伴,来此旅游的汉人很多,人群中没有自告奋勇的。他突然走下舞台,一把将我拉上台,我只能入乡随俗跟他翩翩起舞。虽然从未跳过新疆舞,但总是看过吧,所以肯定让他满意。
坎儿井真是吐鲁番人的骄傲。市内四处可见的大小清真寺,使人感到自己身处异国他乡。
不是阴天的话,我准会晕倒在火焰山下。山上布满曾被岩浆烧烫留下的条痕,不敢相信当年孙悟空师徒真从这里走过。高昌古城的洞穴虽远不如莫高窟,但由于坐落在火焰山下,依然吸引了大批远道而来的客人。在阿斯塔娜古墓区,三个年轻人说什么也要跟我结伴进墓。里边的两具木乃伊保存完好,只有在大漠里,亡灵和肉体才可能同时存在,而这也算是上帝给一生留守在大漠上生活的人的优待吧。傍晚到了交河故城的断臂城堡和修建于1777年的苏公塔。
8月15日凌晨 12:30
晚上10点多钟一个女人去赶夜市,也就是我能这么做,亏了当地学生提醒过我:一个人千万别自己逛那些地方,会遭抢劫,买东西也会上当。我一副“港澳同胞”的打扮,黑色丝绸短衫,粉色牛仔短裤,结实的双肩背包。琳琅满目的自由市场让我不知从何起步。先吃了两大串烤羊肉,鲜美之极,真可惜儿子没来。这儿的夜市后半夜才收摊,夏季夜晚的凉爽,内地人永远享受不到。
8月15日晚9:30
一口气上完一册书,学生无法真学,老师也无法真教。不太了解成人教育英文教学大纲的要求。
一个学生扛来的西瓜,我原封不动让他扛了回去。为了给人家一点面子,下午跟他去了哈萨克酥茶店,品尝有生以来头一次喝到的酥油茶和马奶,然后到“抓饭王”去吃手抓。他用维族语“好西”说再见,我也跟着学。秦X推荐的羊杂碎我也尝了。羊肠里灌米,羊肺里灌面,够你发福的。
8月16日
从乌市乘车2~3小时,便来到天池,这是阜康市管辖区。车爬到S 形的山道上,下边的蒙古包星星点点,象童话中草地上的朵朵蘑菇。据说小天池是王母娘娘洗脚的地方,而大天池是她的脸盆,池边还有她的梳妆台。
我骑上马背,而赶马人又把马牵到岩石上,可把我吓着了。
天池的水有百尺深,清澈见底。里面没有鱼在游,也没有人在游。我从一个漂亮的哈萨克少年手中买了几朵新鲜的雪莲,尽管我并不知道买它做什么用。
带着依别之情,离开了我生平也许就光顾一次的天池。
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好的体力,旅途归来直奔二道桥,补照了地毯摊和维族人的合影,然后约小马的新娘一道,去正宗的大盘鸡店就餐。这小子在家里不干活,可出来给老师服务,跑前跑后,照顾得十分周全。最后送我回住地,说是怕不安全。
8月18日
玩儿够了,只剩下一件事可做,就是帮助学生通过考试。下课后,一群女生围着我“读”起来。这些更年轻的女人,本应更有自信,应该挺起胸来让她们所爱的人去“读”。这会儿却羡慕我每日一餐,精力充沛。岂不知人恰是因为多吃,才要多喝,又因为多吃多喝,所以多睡。因为多吃多睡,所以才发胖的。
8月20日
新鲜的葡萄就放在窗台上,几天功夫就快成葡萄干了,难怪维族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深呢。白天热得象烤炉,这会儿突然雷电交加。狂风吹在建筑物上,发出鬼灵似的吼叫。正希望这会儿有人来陪陪我,那个叫司徒的学生来了。他说看到天气变了,就知道我准害怕,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还是上来了。人家在拿到会计和律师证之后,现在正准备考注册律师资格。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考试,这几天陪我聊天加起来起码二十多小时,让我深感不安。
8月23日
在这间房子里过了几天的独身生活,基本让我想象出下一步到荷兰王国后的滋味:一张床、沙发、一个台灯和一套桌椅。就生活而言,我居然没觉得少什么。人对物质的需求是多么的有限,可却不停地积聚它们。会有孤独的问题吗?大概不会。走到哪里,男女老少都能凑齐,不愧是大众情人。
8月26日
回兰州的火车上,又热闹了一路。一个车厢里的旅伴从行李包中拿出他们在新疆采购的东西同我分享;哈萨克小伙子艾克拜尔聪明英俊,为我唱了一路的歌。我在路途遇到的那些可爱的人,一个都留不住带不走,人生旅途就是这样不断地更换旅伴,到了分手时我竟无法留给人家一张字条,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数不清这些年遇到了多少人,一面之交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但就这么一面,我会记着那每张脸,每个笑容,每声关照,每个道别。我祝福他们每一个人,而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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