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0:10萍走了,她丈夫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我們的,說萍最後把手臂舉起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就 ....她的離去在意料之中,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她乳腺癌復發後的幾年間,由於用藥所致心臟出現了問題,曾經在駕駛中昏迷,所以不再開車。之後我每周不止一次,每次數小時陪她去醫院化療和檢查。送她回家之後,往往還要為她做餃子吃,然後再陪她一陣,聽她訴說,分享這位“女才子”的畫作、攝影作品,談人生感悟。為了不驚嚇前來吃食的各類鳥群,得以捕捉到精彩的鏡頭,麗萍把通向涼台的大玻璃門上鋪滿報紙,只留鏡頭的餘地,支上三腳架,等待那些鳥兒的登場。就是她的那些照片,引起我對這個地區鳥類的關注。孔雀藍色的羽毛,頭頂一撮金黃色的帽子,或是紅色的羽毛配綠色的尾巴。萍從沒有進過畫作班,憑她的天才和喜好,畫出了許多好的作品。我喜歡她的鋼筆畫“Happy & Healthy” ( 兩隻小狗依偎一起),說就是阿貓阿狗在一起蹭久了都能蹭出感情來呢,更何況人?
萍是我見到的女人中不俗的一位,漂亮聰明且有品味。在彌留之際她準備了給朋友們的中英文信。清秀的筆跡如同她纖秀的身體,文靜、高雅、淡漠。[我不介意別人用清高這樣的字眼評論我。“清”乃是我中意之字。常言說“水清無魚”,可潺潺小溪中的清水,水底石頭清晰可見,那是我最愛的場景之一,是我靈魂的歸宿。…現實是殘酷的。我知道不久將是我與朋友們道別的時候了。… “ 留得殘荷聽雨聲” 。 “殘荷”我留下了,願朋友們在忙忙碌碌的間隙能夠靜下心來,聽到那沁心的雨聲。 __ 你們的朋友 萍]
得到噩耗之後十五分鐘後,我留下一封短信給過世了的萍,以此安慰自己不能平靜的心。
萍:
你艱難地走過了生命中最後幾個春秋。春天向我們走來時,你比別人更早地聞到它的氣息。你幫着丈夫和女兒培育秧苗,等待適當的溫度將它們移到菜園;在沒有綠色的冬季,你的攝影機鏡頭總能到撲捉到生命的氣息。你的智慧和才華衝破虛弱的病體,在牆壁上畫集裡留下不退卻的記憶。
我不會忘記你在最後的日子裡,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竭盡全力掙扎在生死線上,為了多一天、多一小時、多一分鐘同女兒在一起。那天你已經沒有力氣跟我講話,一直閉着眼,積攢着力氣。“Mommy....”女兒放學後跑上樓來跳到你的面前,你使出全身的力氣睜大眼睛對她笑着。那個微笑包含了一個母親對孩子全部的愛、希望和滿足,是一顆垂危的生命之所以全力維持的所有的理由。
你曾經對我說,多麼希望活到親眼看着女兒穿上婚紗的那一刻。不遺憾的是,你已經教會她怎樣從知識的海洋里汲取成長的養料,怎樣善待大自然並享受它的保護,甚至教會她怎樣梳理自己。其實你已經看到了女兒的未來,而且早以這個“傑作”為自豪了。
你是個幸運的女人。你看到丈夫這些年是怎樣一面承擔養家糊口的重負,又一面擔起所有的家務,悉心照顧你、孩子和你們的寵物Pax。 他為你四處奔波求醫求藥,還去賓州的山裡尋挖野參。每周他跑到數十英里外買回新鮮魚蝦蔬菜為妻子調養。把你的作品整理成框,願意同更多的人分享這位不凡太太的精神財富。
萍,在你常年躺臥的沙發邊,我們曾經聊過許許多多。應該說我也是幸運的,從你的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我曾經對你說過,那是我常來陪你得到的獎賞。現在我覺得你沒有離開,還躺在那個沙發上,明天我去的時候你還會聽到我不加思索的胡言亂語。雖然你沒有力氣像我說話的聲音那麼大,話那麼多,我知道你完全懂我說的是什麼。
萍,你永遠活在我們中間。
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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