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老几和中军先后发表了两篇关于理性思维的精彩博文,深受教益。这样的哲学讨论虽然不能教人如何思维,但能够指导人们,尤其是文科生,看到理性思维的原则,潜力和限制。
对于同一问题,从不同的时空及文化背景反复地讨论,也很有意思。战国时期,名家施惠和公孙龙,与墨家众人,曾有一场对认识的可能性,思维过程及逻辑等,围绕“合同异,离坚白”,和白马非马,卵有毛等二十一个有悖常识的论题,展开过一场大辩论,时间可能超过百年。当时的史学家大多认为名家们言之成理,但结论荒谬,有徒逞口舌诡辩技巧之嫌。现在我们可以根据记录这场大辩论的残篇逸文,作一新的评估,增加我们对理性的理解。
理性与感性思维的分野
公孙龙认为思维大体涉及到客体(物),感性(名),理性(指)和未知(藏)四个要素。从感性思维过渡到理性思维,是一个从感觉过渡到到概念的过程。物的本质只有从感性经验升华到理性概念才能被彻底。那么,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的分界在哪里呢?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思维是否达到了理性的高度?
公孙龙认为理性概念有N个特征:首先,感性思维只看到物的个性或差异性,而理性思维则既看到物的个性,又看到物的共性,共性是物之更本质的东西。 公孙龙在这里明确的提出,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最基本的分野在于是否发现了物的共性。
他更进一步使用“白马非马”命题,来说明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的区别。人们认识到白马,是因为白马的两个本质特点,马特有的形状和白的色彩,而马这一名词除了在感性思维阶段,可以表示马之特有形状之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理性阶段人们意识中马的通用概念。因为马之形状特性和白色的特性,都不能等价与马的通用概念之中的共性,所以可以推论出白马不同于马的结论。
其次,理性概念本身有几个特征。其一,理性概念为最基本不可替代的特质,所谓的“指非指”,在感性思维阶段,思维同样寻求物的特质,但没有最基本不可替代的要求,但理性思维在这里开始了净化工作。按现在的话来讲,理性思维里的概念类似现在的标准件。其二,理性概念具有共性,也就是所谓的“兼”,这是感性思维所没有的;其三,理性概念可以脱离物而存在,成为自在,这是所谓的“离”。从这个角度讲,即使某一天地球上真实的马灭绝,马的概念还是在人的意识中毫发无损地存在。
理性思维为何可以而且应该离开物或客体而存在?
理性所探讨的是人们感性未能达到和未知的领域(藏的概念)。在这个过程中,直接经验是有限的,且受到时空周围环境与人体本身条件等因素的影响,因此,要想通过理性探究物之更本性的东西,可以抛开经验,抛开经验世界的物,采用理性思维的标准件-理性概念,直接推理。这是必然,也是必须的。
公孙龙使用“石坚白”这个例子来说明理性概念脱离物而存在并进一步走向理性推理判断。
自然界客体的石是一个整体,里面有诸多的本质需要探讨,比如此一石头白的色彩和坚硬两个特点;再比如产生石头的白和坚硬的原因。单就白来讲,从石头上得到白的概念需要人的视觉,也需要光线,也许还需要其它的条件;至于该块石头是否坚硬,人的视觉则无能为力,而需要借助人手的触觉,并与其它的物体的硬度相比较,才能得出结论。所以,对于视觉来讲,这块石头的坚硬概念,是未知的;对于手的触觉来讲,这块石头的颜色概念是未知的,尽管客观的白色和坚硬程度都随这块石头共同存在。
因为客体本身对主观意识具有藏的特点,同时主观感觉经验又有其局限性和认识条件要求,因此,要想超越这些感性经验的限制,只有两条出路,一是信仰,二是理性推理。
理性思维及推理是试图绕过过感性经验,在现实和理念之间建立起一个桥梁,以达到真理的彼岸。实践当中,它成功了。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理性离开了客体的物,但在某种程度上它一直与物平行,至少是相互照映。
理性超越的结果
世上本来没有自然的房屋和高楼大厦,但人类利用理性理念的力量将它们建造起来,按自己的意志在不断地改变客观世界。理性思维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东西,是自然人性的一部分。
世上本没有飞马,但人类给马按上翅膀,多数人并不觉得飞马有任何荒谬,反倒觉得那是美的象征。但如果给同样兔子按个翅膀,许多人可能会觉得荒谬,不管广告做得如何山响。也许在多数人心里,兔子只能站在古希腊人的肩上。当然,古希腊人既有巨人,也有矮子。
这就是理性超越的结果,它带来创造和创新,带来感性思维无法找到的真理。创造性和美在理性面前似乎是一回事,且理性在它的深处还为信仰留有一席之地。同时,从感性到理性的路上有许多歧路,总会看到走错路的人群。理性同时有它荒谬的一面,尤其需要警惕许多打着理性幌子以欺世盗名的理论。
判断理性是否走上了歧路,上述公孙龙设立的三条理性思维原则有借鉴作用:其一,理性概念为最基本不可替代的特质;其二,理性概念必具有共性;其三,理性概念可以脱离物而存在。现代哲学有人给出更佳的判断理性之谬误的原则吗?如有,愿闻其详,以增进大家对理性思维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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