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败坏中国的，既不是“苍蝇”也不是“老虎”

执政党新一届领导人上台后，曾信誓旦旦地表示了自己反腐败的决心，并以既打“苍蝇”，也打“老虎”这样生动的民间语言展示了他们在反腐败的广度和深度上的气魄。最近，随着又有几个“副部级”和总后勤部某副部长的相继“出事”，反腐败似乎掀起了一个新的小高潮。

有意思的是，对中国命运一直很关心的“左派”和以往对贪官比较讨厌的普通百姓，对这样的反腐败“成果”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倒是国内外那些恨不得执政党 明天就垮台的反对势力，却对反腐败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一边望穿秋水般地盼望着那个名字和台湾某个品牌的方便面有关联的“前常委”能如他们所愿轰 然倒下，一边满腔热情地期待着与电力系统有某些关联的某“前前常委”也能在他们的诅咒声中被关进“虎笼”。偶尔，那些幻想执政党真正能拿出反腐败姿态的人 会小声嘟囔一句：那个被《纽约时报》点名的前政府首脑才是真正的“大老虎”呢。

今天的中国，不是有多少“苍蝇”的问题，而是漫天飞舞的乱蝇中哪几只被倒霉地拍死，也不是有多少“老虎”的问题，而是满山咆哮的群虎里哪几个被不幸地关进笼 子。如果有人说：庙堂之下，也许有的官员真的不是“苍蝇”；庙堂之上，也许有的官员真的不是“老虎”，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不会认为这是马克吐温式的幽 默。他们可能会在心里说：到底是心地善良的人容易在中国生存，他们的幸福感总是比别人强一些。

中国社会的腐败不是局部的和表面的，而是全面的和深入骨髓的。三十多年来，大大小小的“老虎”和“苍蝇”，将这个社会蚕食将尽。它们的存在是这个社会的祸 害，但真正的祸害却是使它们茁壮生长的根源。中国腐败如此猖獗的根本原因何在？有人说是因为私有化，他们认为，私有制是万恶之源。抽象地说，这也许不错， 但世界上绝大多数实行私有制的国家都不像中国过去的三十年那样腐败之风如此盛行。有人从相反的方向找原因，他们认为恰恰是公有制和一党专政造成了腐败，公 有制才是万恶之源。我这里不从理论上与其争论，只想说，比起三十几年前，现在的公有程度要低得多，怎么解释高得多的腐败？因此，今天中国的腐败，只能从今 天中国的社会的矛盾特殊性中找原因。

愈演愈烈的腐败的根本原因，在于今天这个社会的统治思想，在于它的执政党的指导路线。真正败坏中国的，既不是“苍蝇”也不是“老虎”，而是一只“猫”。这只 “猫”，就是那只“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的猫。这个“猫论”，不仅仅表现为一般策略上的实用主义，而是深刻地表现为发展道路上的不择手段和思 想意识形态上极端利己主义。由于后来者的发展，这个“猫论”已经由最初的选择有用的“猫”而不论颜色，变成根据需要而随意地变换“猫”的颜色，并由此发展 出一套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能自圆其说的所谓“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在这个“理论”下，什么历史事实，什么社会道德，什么人类理想，什么宪法法律，什 么民族利益，什么人民福祉，统统都可以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篡改、破坏和损害。当年的“腐败是改革的润滑剂”和今天的“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作用”以 及“法律不禁止就可以做”，都是“猫论”的具体应用版。

诡异但又意料之中的是，“猫论”既是腐败的根本原因，同时也是“反腐败”的指导思想。今天中国的“反腐败”，其实和清除社会的腐败现象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为 了少数人获取更大的利益，是“猫论”的又一次具体应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最近看到的“反腐败”有如此鲜明的定向性和选择性，为什么那些传统的反共势力会对 这次“反腐败”抱有如此热切的希望。

首先，不排除它有演戏立威的考虑。中国的贪官太多了，真的把所有的“老虎”的关进笼子、把所有的“苍蝇”都拍打干净，中国的官场也就快唱“空城计”了。况 且，拍“苍蝇”的人自己可能就是“蝇”类，捉“老虎”的人自己也难免属“猫”科，因此，也只能挂一漏万，杀鸡儆猴，同时，借此做些有利于自己权力的“组织 调整”罢了。但这戏演得比较蹩脚，看客多数态度冷漠，少数则有些幸灾乐祸。而那些“猴”们能被儆住吗？我看不会的，不过暂时少去几次高档饭店和高档会所而 已。

其次，它更可能是为了让新“苍蝇”在老“苍蝇”的残骸上觅食、饿“老虎”在饱“老虎”口中夺肉。不久前，某“大大”坦率地说：容易吃的肉都吃光了，剩下的都 是不好啃的硬骨头。看起来，无论是“苍蝇”，还是“老虎”，从周围环境中得到食物都比它们的前辈困难多了，因此，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在所难免。过去穷人打 土豪、分田地，被称为革命，现在官家内部打土豪、分田地，大概可以被称为反腐。

再次，它尤其可能是为全面彻底摧毁国有企业、瓦解民族企业开道。人人都知道，腐败的重灾区是金融业，但因为它长期以来对国际资本做出的杰出“贡献”，这次反 腐金融业未见任何案件披露，而那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铁路、石油、电力等国有企业却成了重灾区。随着这些企业领导人“腐败”案件的曝光，“混合经济”、国企改 制的舆论开始甚嚣尘上。如此反腐的目的不能不令人深思。

腐败不是不能治理，但必须从源头治理。这个源头，不是像某“大大”说的：编个什么云山雾罩的制度的“笼子”，然后把权力给关进去；这是蒙人的“大忽悠”。腐 败的真正源头就是“猫论”，要想有效地打“苍蝇”，打“老虎”，就必须先把那只“猫”从主神牌位上请下来。但是，很不幸，这是不可能的，请下了这只 “猫”，“中国特色”就彻底坍塌了。

请不下来这只“猫”，“苍蝇”和“老虎”就不仅打不干净，而且会越生越多，中国社会就会由腐败走向彻底的溃烂，直到现行社会管理体制完全底崩溃。做出这样的结论无疑是令人沮丧，也令人绝望的。但是，没有彻底的绝望，也就没有新的希望。历史的辩证法也许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