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为什么这么无耻?
中国人,正在经历一场最严重的道德危机。有人说“百年一遇”,也有人说“千年一遇”,更有人说是“千年未遇”。到底有多严重,留给学者们讨论——反正,他们也没事儿。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适合他们消磨时间,并浪费金钱。
我关心的,是为什么我们这么无耻?
前几年,全国政协开会,有几个文艺界的委员,出了一个提案,要求恢复繁体字。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是,推行简体字的时候,“愛”被摘了心。“愛”由心生,心既去,爱从何来。言下之意,中国人之自私、冷漠,说假话作假帐,当面带笑背后下套,瘦肉精喂猪,避孕药喂鱼,牛奶里加三聚氰胺,敌敌畏泡金华火腿,种种恶行,好像全是简体字惹得祸。
于是,我想到了“耻”。繁体“恥”,意思是:人的羞耻感,源于他人的批评;一个人做了错事,被人议论;做错事的人,有所耳闻,并铭记在心。知耻后勇,以后,再犯错误再做坏事的概率,就小多了。简体“耻”,也把“心”去了;“耻”由心生,这一改,旁人的批评,成了耳旁风。“轻轻的走了,正如它轻轻的来”;别人的批判,“止”限于“耳”,于心无关。
“愛”由心生,“恥”也由心生。现如今,两颗“心”都去了。“爱”也无心,“耻”也无心,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冷漠,为什么这么无耻,好像有了答案。
问题,绝不是这么简单;简单的,是那些政协委员。
因为,我们的祖上,不仅很阔,也很无耻。他们用的,可是繁体字,线装竖排繁体。
且看,200多年前,随马格尔尼来华的英国人,对当时中国人的评价。
“一个天性既不残忍,也不阴郁暴躁,而是和平、温顺和快乐的民族,其性格之中却有这些令人不快的特点——冷漠、自私、缺乏公德和相互欺骗,只能归之于习俗的教化和无时不在的权威的胁迫。这一推断可以由大批不同时期来到菲律宾群岛、巴达维亚(现在印尼)、槟榔屿,和其他我们东印度公司属地的移民行为得到证明。在那些地方,他们的诚实跟他们的温顺和勤奋一样出色。”
英国人看来,有两种中国人:一种是生活在乾隆治下的中国人;另一种,是在英属、荷属以及其他欧洲国家殖民地下的中国人。后一种中国人,和平、温顺和快乐,并有和勤奋一样出色的诚实品格。前一种中国人,和现在的中国人,相差无几,也是冷漠自私,“毫不利人专门利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同是中国人,差别为什么这么大?英国人也给出了答案——习俗的教化和无时不在的权威。“习俗的教化”,乃孔孟之道;“无时不在的权威”,自然是皇权专制。一个是虚伪的道统,说得是“忠义道德”,干得是“男盗女娼”;另一个是蛮横的专权,当政者为所欲为,老百姓噤若寒蝉。儒家和皇权,狼狈为奸,一表一里,一硬一软,一个笼罩着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另一个禁锢着中国人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重压之下,必有刁民”,这样的社会,养成的必然是变态人格——对强权和暴力,奴颜婢膝;对弱者和社会公义,漠不关心。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老子所言,千真万确。
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以我之见,耻感文化,也是造成中国人道德沦丧的元凶之一。
西方是罪感文化,“罪”,是内在的,在人的心灵深处,须臾不离。人,终其一生,都在为赎罪而奋斗。“罪感”源于内心,是一种内在的、长效制约机制,为此,我们看到,西方人大多表里如一,白天和黑夜一个样,有人和没人一个样,有监督和没监督,还是一个样。原因在于,“罪感”如影随身,无处无时不在,不需要其他防范措施,依照深藏于心的那盏“长明灯”,人,即可弃恶从善,走向光明。
中国是耻感文化,我们骂人,都说“不知羞耻”、“不知廉耻”、“无耻”。“耻”有一个前提,即:是否被别人发现;别人发现了,就是“耻”;要是别人没看见、没逮着,就算杀人放火,也不会有羞耻感。这就带来一种倾向:两面派。人前人后,不一样;黑夜白昼,不一样;领导在和领导不在,不一样;有监督和没监督,也不一样。也就是说,中国人天生是需要被管制的,有人管制,就是“温顺的羔羊”;没人看着,就成了“一群来自北方的豺狼”。
可是,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是没人看管的。这就出问题了。警察在,过马路规规矩矩;警察走了,乱成一窝蜂;有人检查,就不排污了;无人看管,就污水横流;检查团来了,城市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检查团一走,就又恢复了原样;有人看着,就用好牛奶;没人了,就加三聚氰胺;究其根源,是耻感文化在捣鬼。
因此,中国人这么无耻,不是简体字引起的,而是“耻”文化造成的。我们也不千万要忘记,伪善的儒学,专制的皇权,也是压抑和扭曲、宰割和蹂躏中国人天真、善良本心的两大罪魁。
2010年9月21日星期二
北京,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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