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被GPS坑過的人不止我一個。舉手的話會是烏泱烏泱一大片。 我一般被坑也就是被帶到了無路可走,她還溫柔地說“繼續往前開”。還好前面不是萬丈深淵,不然我掉下去好幾回了。同時發現,我的GPS都是女聲。原來錯是從這裡開始的。女生方向感不如男生,讓個女生導航,能不錯嗎? 我今天想說的是最慘的一次被坑,直接掉溝里了。事情發生在首都華盛頓特區。 那年夏天,兒子的實習工作在特區。他和另外三個各地來的小夥伴一起租了公寓,離上班的地方車程三十分多鐘。這是他的第一個實習工作。租公寓的時候,因為孩子們都沒有收入,我就出面擔保簽下了合同,交了定金。所以入住的時候我必須在場,簽字取鑰匙。室友裡面有一位沒車的,兒子負責帶這位室友每天上下班,所以需要車。我們當時開兩輛車把兒子送到地方,辦完入住手續,卸下東西,留一輛車給他,下午就計劃打道回府了。 那天是個星期日,雲淡風輕。我們面見了其他三個室友,全是牛孩子。想到這個牛人環境可能會治了兒子愛打遊戲的毛病,我心裡一陣陣偷偷高興。然後臨時決定,跟兒子一起開車去認認明天上班的路,順便也見識一下他們單位長啥樣。 兒子開車,GPS一路上無語,到了出口,兒子就順着她的指令下了路,拐到一條小路上。小路無人無車, 極安靜。正走着,突然間,路被攔腰截住,大柵欄和水泥樁子堂而皇之地攔着,旁邊還有崗樓,根本過不去。知道GPS又出幺蛾子了,我叫兒子下車,換老媽開。我就不信有我開不過去的路。 剛換了位置坐下,只見一片警燈閃着,一連串八輛警車依次開過來,團團圍住我們。這警車長得不像一般街上罰款的本地警車,不少是吉普。每輛車下來三四個人,頓時三十來個人,像是整整一個武裝縱隊。有堵後路以防逃跑的,有捂着槍守住我們四個車門的。我們被指令坐在車內不許動,搖下車窗回話。 我們趕緊搖下各自的車窗,看見一群精壯漢子。雖然都是便裝打扮,但全身黑色,全副武裝,大夏天的槍槍棒棒對講機一樣不少。一位稍年長,長官模樣的人,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巡視一遍我們每個人後,捂着槍開始詢問。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為什麼來這裡?為什麼中途換司機?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我趕緊抬頭環望四周,根據標牌所示,我們居然來到了國家啥啥部,禁區裡的禁區。難怪這麼驚師動眾,我們三張外國人面孔,把我們當間諜了。 我老實回答了問題。長官顯然不滿意,指明要走了我們車內後座上的一個文件夾。這下慘了,更說不清楚了。我家先生是位學究,把這次行程所需的各種信息包括地圖,打印出來裝訂成冊,放在文件夾里備用。因為那時候的手機還沒那麼聰明。 他們拿走文件研究了半天,回來逐頁詢問。為什麼上面紅筆圈藍筆點的,為什麼出門帶這些。我家學究從頭慢慢道來。you know,我們是外州來的,我們兒子才十九歲,明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實習,所以過來熟悉熟悉地形。長官馬上問,上班?雇主是誰,老闆是誰,老闆電話多少,打電話讓老闆證明你是你。兒子答,還沒來得及見老闆,不知道是誰,沒有電話。身上也沒帶錄取通知書。 最後長官拿走了我們每個人的駕照,去查我們祖宗三代了。 我們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大夏天的,因為車停了沒有空調,我們依照命令坐在車裡不能出來,柏油路上肯定沒有陰涼,我們忐忑着也不敢聊天,乾枯枯地在酷暑下傻等着。每個人心裡都不太禮貌地問候了GPS很多遍。 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另一位長官和顏悅色地走過來,變臉真快呀。走近了我才發現,唱紅臉和唱白臉的不是同一個人,所以還不能說他們變臉快。但是估計已經把我們三個人查了個底朝天。 長官說,抱歉周日沒人上班,花了更長時間驗明正身,知道我們是良民,現在可以走了。有人會在前面帶路繞過禁區,把我們送回到大路上。又解釋說,這條路雖然你的GPS說是通的,但實際上不通。以後也不能路過這裡到附近的樓里上班,得繞另一個方向的另一條路。事實上兒子上班的地方,就在這幢樓後面不遠處,GPS指的是距離最近的路,但是是一條死路。我們被GPS帶到溝里了。 在幾輛警車的挾持下,我們轟轟烈烈地開回了大路。前後多花了兩個小時,經歷了一場驚慌。時間晚了,不認地方了,我們把兒子送回去就打道回府了。 但是那個夏天最大的收穫是,兒子的牛人室友們改變了他的人生。真應了那句話,你的朋友決定了你是誰。 兒子居然戒了遊戲。牛孩子也不是不打,人家就是有自制力。只在第一天,所有人一起陪兒子打了一晚上,給他一面子。整個夏天,再沒人陪他玩兒。他專門帶去的遊戲機,大電視,四個控制器再沒人碰。牛孩子們都忙着參加各種培訓,開闊眼界提升自己。兒子算是看到了另一種活法兒。 人,不打遊戲也能活。 plus,雖然車被帶到溝里,但人從溝里爬了出來,也算是掉有所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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